瞥向沙发,我看见上头的凹陷缓缓恢復平坦。
跟着我坐、跟着我起,他想做什么?挽回荡然无存的父亲尊严吗?
他死前的几天,逮到机会就要揍我和弟弟,而我们都大了,个头比他高,他的拳头对我们来说只是团棉花了。
不论他打我们痛不痛,我们不曾回手,后果是激怒。
「我是你们老子,你们全得听我的!」他肥胖的脸涨得火红,诡异地显出一种可口的感觉。
我们都笑了,点燃他死也要击败我们的决绝,于是他引爆瓦斯,幸好只杀死了自己。
我动不了,不只举步维艰,还感到呼吸困难,脖子好紧。
想我死?那,不是爸爸,该是弟弟?
爸爸死后,落泪的只有妈妈,因她觉得他的死大有问题。
「你们对他做过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
我和弟弟互相看了眼,他莫名笑了一下就回房间。
他小我两岁,外表和我很像,但我们的个性完全相反,他是个乐观开朗的好人,缺陷是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愿做。
我知道妈妈怀疑的是他,因他对爸爸后事的处理格外积极,恨不得每件都亲力亲为,跟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那个混蛋死一个多月了,我们一家三口应该快乐地过日子,真不知道妈在想什么,整天哭丧一张脸,难道她怀念他?」弟弟忿忿不平。
我没说什么,笑了一下就走开。
虽然没回头,我清楚弟弟的表情,一定是纳闷加上惊愕,因我那笑,莫名得让他必须想起自己曾经对我如此笑过,然后他将思考,我知道了什么。
如今,他死不瞑目,仍企图明白吗?
那就别弄死我,活不了,我哪有理由认呢?
脖子更紧了,头量了,我的脚渐地离地……
「童童,」我终于弄清楚是谁坐在我身边。「不要……」
她想把我吊死。意识到时,我的身体已经悬空,脑子也昏沉了。
她是弟弟的女友,长得漂亮,活泼大方,常到家里来,会帮做家事什么的,后来乾脆住下来。
她对妈妈像对自己的亲母,有一回妈妈生病,她衣不解带地在床边服侍,直到妈妈退烧。
我们当她一家人,妈妈也很喜欢她,不过有些介意弟弟对她言听计从。
「跟你弟聊的时候提醒一下,要他别太听女人的,自己要有主见。」妈妈向我说。
「没关係吧,难得有个人可以让他动起来。」我不当这是一回事。
「可……」
妈妈没说出来的话哽在她提着的水壶脖子里,没被倒满的茶杯不会要求什么,和我一块儿静静地望她走到厨房。
她有些恍惚,拿了什么又放下什么,结果什么都没做又回来了。
「还是跟他说说,好吗?」
对于妈妈的请託,我依然不愿意去做,可我点下了头,以安慰那支莫名被带来带去的水壶和桌上无人闻问的半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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