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宋云玓,还能是谁?
楚铎吗?
念头自脑中一闪而过,孟沅面色发白,猛地摇头,将这匪夷所思的猜测赶出去。
即便他对当年之事,心存芥蒂,也绝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亲骨肉。
况且,他已然战死,这三年来,郭醴却仍在下那种慢性毒草。
楚黛病着,孟沅夫妇早吩咐过,不许打扰她,寻猫的下人们便自觉避开她的院子。
庭院内外一片静谧,屋内霜月、香英忙得团团转,收拾书案旁散落的书画、笔墨,换下被雪寅抓乱的床褥。
雪寅肚腹吃得圆滚滚,刚闹了一阵,正犯懒,眯起眼睛窝在楚黛怀中。
楚黛从门里走出来,下意识扫一眼廊下挂鸟笼的位置,松一口气。
料想,云杪睡着,被小太监带下去了。
“调皮!”楚黛指腹轻点雪寅脑袋,无奈道,“明日见着云杪,你们准得打架,我可不能留你。”
雪寅手感极好,抱在怀中暖融融的,楚黛舍不得。
她暗暗告诉自己,再玩一会子,就把小东西送去正院,交给顾叔处置。
顾叔?她病得有些迷糊的脑子忽而清明。
会不会是皇帝来府中找顾叔,带了雪寅一起,雪寅偷偷跑到她院子里来的?
一定是,否则雪寅一只猫,如何能从皇宫跑到帝师府?
一想到皇帝可能正派人找雪寅,楚黛再不敢耽搁,忙抱着雪寅往院门走。
喵呜,雪寅探出脑袋,半支起身子,朝院门方向叫。
没等楚黛反应过来,它已跳到地上,顺着墙根下的修竹窜上去,灵活地跃上墙头,倏而不见了。
它是不想回宫吗?楚黛惊愕。
天色已黑,它若躲起来,可不好找。
楚黛匆匆打开门扇,提裙往外跑:“雪寅,回来!”
刚跑出门槛,她急急稳住身形。
院门外光秃秃的柳枝下,立着两道身影。
前者锦衣玉带,高俊潇洒,怀中抱着雪寅,是皇帝宋云琅。
身后跟着一脸诧然的魏长福:“楚姑娘?还真让陛下猜着了!”
猜着什么?陛下猜到雪寅跑到她这里,所以特意来寻?
“魏长福,去守着。”宋云琅吩咐。
头顶风灯摇曳,暖光漾过她眉眼,清灵灵的眼瞳,秋水盈盈。
小脸白得几乎失了血色,明显的病气让她看起来很是柔弱。
若是风再大些,她会不会被吹得飞起来,像只美人纸鸢?
“又病了?”宋云琅拧眉。
想到玄冥司里关着的郭醴,他眼神转冷。
皇帝是怕被她过了病气吗?楚黛想着,默然后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就连忍不住咳嗽时,也侧过身,拿锦帕掩住唇。
“臣女福薄。”楚黛福身施礼,“雪寅无意中跑来臣女住处,现物归原主,臣女恭送陛下。”
宋云琅小臂微动,轻易地掂掂雪寅重量。
肚腹圆滚滚,比来时重上许多,宋云琅很满意:“自你把它送回紫宸宫,这小东西就同朕闹绝食,谁喂它也不肯多吃一口,眼见着瘦了一圈。在你这里,它倒是吃了不少。”
言毕,他重新睥着楚黛,将怀中不安分探头的雪寅按回去:“要不,朕把它留给楚姑娘好了。”
他来的时辰,比楚黛发现的要早,不好擅入女子闺房,才在院外踯躅片刻。
是以,楚黛从屋里出来时,说的那句不肯留下雪寅的话,他听见了。
雪寅为她茶饭不思,他倒要看看,当着他的面,楚姑娘是不是仍那般无情。
天边无星无月,只头顶灯笼光罩着一高一柔两人,隔开周遭无边夜幕。
陛下要把雪寅赏她?
可雪寅不是御前第一受宠的么?出宫带着不说,听说有时还带去御殿听朝。
雪寅回到紫宸宫不肯好好吃东西,多半是送回去之前,被她冷落了大半日,心里委屈。
可纵然委屈,来到帝师府,却主动来寻她。
楚黛心内一片柔软,可她不能随意应承。
“臣女不敢夺人所爱。”楚黛躬身拒绝。
随即,她站直身子,视线落在雪寅身上,柔和眼神透着浅浅无奈:“陛下不妨找几位懂猫的内侍,好好陪雪寅玩几日,它心情好了,应当会好好吃东西。”
“是吗?”宋云琅弯唇。
小姑娘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肯收留雪寅,就是为了她那只胆大包天的鹦鹉。
嗬,无情。
听见有人过来,宋云琅不再多言,折身便朝魏长福守着的方向离开。
“姑娘?您在外面吗?”霜月推开另一道门扇出来。
只见着楚黛,她朝四下望望:“雪寅呢?”
四下黑黢黢,只能辨出假山草木的轮廓。
“宫里有人来找,我交给他了。”楚黛应,折身扶住霜月小臂,“好冷,进去吧。”
她怕霜月看出什么来。
陛下让魏公公守着,又在霜月出来前离开,显然是不想被人知道他来过。
翌日,长公主府派马车来接楚黛。
楚黛比昨日好了些,照顾仔细些,也能出门。
孟沅心事重重,怕被她看出来,也很愿意她出去走动。
特意吩咐霜月给楚黛穿上厚氅,又把准备好的节礼交给香英,孟沅亲自送楚黛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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