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莲枝以外,还有一个让九娘惊讶的人,那人便是小翠。
“怎么了?”
见莲枝凌乱的衣着,九娘就知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倒是那小翠一副神色清明的模样,并不像是半夜刚醒的模样。
“我见有人在树下埋了这个。”小翠上前一步道,手里举起一个小布包。
这个小布包是杏红色的,不大,大概有两掌左右的样子。布料在晕黄的灯光下绽放着幽幽的光华,看得出布料不差。在九娘眼神的示意下,小翠将这个小布包打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九娘不禁瞳孔一缩。
被布包着的是一个桐木所制的偶人,手工极为粗劣,仅仅能看得出有头颅和四肢,是个人。
九娘伸出手,莲枝便接过那个偶人递给了她,九娘端详半响,良久才勾了勾唇。
所以说这后宅女子们手段大多不过如此,不过这朝霞郡主可真下得起本钱,难道她就不怕咒了自己?
这偶人身上所贴的那张窄窄的纸条上,所写的生辰八字正是朝霞郡主的。上辈子那朝霞郡主便用过这种手段对付过九娘,所以她只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再结合到崇月阁这阵子的动静,接下来会上演的戏码不言而喻。这也是为何九娘会说朝霞郡主舍得下本钱,不光咒自己,还装病,深谙做戏做全套之理,连宫里的太医都被折腾来了几次。
“看到是谁埋的吗?”九娘问。
小翠报出了一个婢女的名字,这人正是九娘和莲枝等人猜测背后有其他人的一名婢女,却没想到竟然是朝霞郡主的人。
“奴婢并未惊动她,只是在她走之后,便将这东西挖了出来。不知娘子准备如何处理?”
可以看出这小翠也不是个傻子,估计心中也是自有玄机,这也是为何她暴露了身份,九娘却从未提出将她和小灿提到自己身边的原因。她身边有莲枝几个,别人想插手进来干个什么,自是不容易。可那几个在门外以及院中当差的低等婢女却是防不胜防,有小翠和小灿两个当眼线,又是一层防护。
九娘下了榻来,让莲枝去拿了笔墨纸砚,又将一张雪白的宣纸裁成与那张小纸条同样的一条。然后执笔在砚台中蘸了浓浓的墨汁,左手执笔写下了一些字。
莲枝是识字的,看了九娘所写的字,惊道:“娘子这是?”
九娘笑了笑,“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人家都下了那么大的本钱,我又何必惧她。”
九娘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了上面。
之后将那纸条上的墨迹晾干,又贴到那个桐木偶人身上,用那块杏红色的布包了起来,让小翠从哪儿挖出来的,再埋回哪儿去,不要打草惊蛇。
小翠拿着布包下去了,九娘和莲枝也分别回榻上歇下,只是今晚注定会有人睡不着了。
当然,那个人绝不会是九娘。
*
这一日,昌平公主再度来到安国公府。
昌平公主出行从来声势浩大,这次也一样,身后跟了不少婢女仆妇侍卫,其中还夹杂了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与两名道童。
到了崇月阁后,昌平公主便进了内室,除了外屋中留了几名婢女侍候,其他的一干人都在院中给那名道士打下手。
这道士生得须发皆白,头戴上清冠,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身青色道袍,显得格外仙气飘飘,宛如世外高人。
这道士确实是一位高人,乃是长安城城外青云观的观主,人称清和真人。青云观香火鼎盛,清和真人在长安城内一干达官贵人中也颇具盛名。
清和真人伫立在院中,一手负后,一手抚着长须。其所带的两名道童则是指挥着众下人在院中各处,以及屋舍窗棂及柱子上贴了不少黄色道符,又在院中正中的位置设起了香案,摆齐了香烛香炉等物。
不多时,待一切准备完善,道童便从自己所带囊袋中,拿出清和真人的法器递于他,清和真人这才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持道符,开始在院中做法。
崇月阁的这一番动静自是报往了各处,只是朝霞郡主久病不愈,且眼见人一日日虚弱下来,昌平公主病急乱投医,也是可以理解的。
时下信道教的并不少,这种事在别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反正关起门在自己院子里折腾,安荣院那边都没发话,旁人自是做壁上观。
屋内
重病的朝霞郡主一点也没有重病之色,靠坐在榻上和昌平公主说话,言语之间笑意盈盈,可见精神之好。
昌平公主见女儿眉宇间兴奋的笑意,忍不住道:“就为了一个黄毛丫头,至于你这般如此连本宫都几番奔波,就为了陪你演这场戏?”
朝霞郡主一脸女儿家的娇态,靠在昌平公主肩膀上,撒娇道:“阿娘,女儿也是想一劳永逸,若是没有您在,以萧家的秉性,大抵还是会压下来,毕竟一个县主想要放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女儿就劳动您了。”
“就为了一个黄毛丫头?!”昌平公主不屑地哼了哼。
“如今这家里也就这一个眼中钉了,旁人可不敢再来碍女儿的眼,若是能除了她,女儿大抵是没有烦心事了,日后好好侍奉萧郎,教养六娘和六郎,更要孝敬阿娘老人家您。阿娘,您就成全女儿吧,您今日不是来了吗,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其实昌平公主今日能来,就是打了要帮朝霞郡主的心思,若不然也不会陪着折腾这么久。只是以她昌平公主的傲气,来对付一个小辈,实在让她难以气平。可是望着朝霞郡主一脸蜡黄色,甚至为了这场戏瘦了不少,吃了不少苦头,昌平公主又心软了。
罢了罢了,好不容易这小女儿日子过得顺遂些,也知晓改改自己任性的脾气,如今子女双全,夫妻之间的关系也日渐变好,就为她拔掉这路上的最后一根钉子吧,日后也能让她少操些心。
屋外院中
清和真人装模作样做法了一番,奶娘李氏在一旁跟前跟后,问东问西,一副内心焦虑十分关切的模样。
“真人,到底怎么样了?”
清和真人左手一挥,手指尖上拈着的那张道符便无风自燃起来,同时,他的右手掐算起来,边掐算边摇头。
“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说话啊!”
清和真人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又回到香案前来,从香案上拿了一个铜质的罗盘起来,盯着上面指针看。
“邪祟并不在这院中,恐怕还得去外面看看。”
在崇月阁中,这是自己地盘,自然是想干什么干什么,若是去外面可就不是李氏一个下人能做主的,她对清和真人告了一下罪,便往屋内行去。
不多时,李氏便出来了,一同的还有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一身富贵的金红色宫装,满头珠翠,手挽银纱披帛,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尤其出身皇家,高高在上惯了,满身盛气凌人之态。她的面容与朝霞郡主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看起来年长一些,风韵犹存的模样,若不点明身份,恐怕会让人误会是朝霞郡主的姐姐,而不是亲娘。
“既然不在这院中,那就出去看看吧,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的邪祟敢煞到本宫的爱女!”
昌平公主一发话,下人自然无所不从。以清和真人为首,昌平公主在其侧后,后面跟了一大群下人,往崇月阁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