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暑假一溜烟地过去了。
八月末,宁馥北上,入学报道。
王晓燕在忙学校开学的事情,抽不开身,宁建业部队在野外拉练,请假也成了天方夜谭。王晓燕倒是很放心宁馥自己动身,宁建业一腔爱女之情无处抒发,光是闺女去上学要准备的东西就写满了两页纸,找空当一一嘱咐给自家媳妇,千万别缺了啥少了啥。
王晓燕一边备课一边听丈夫絮叨,实在耳朵生茧,忍不住道:“她是去读军校,又不是去野外生存,自己带电饭锅做什么?”
从被子到床单,从脸盆到鞋垫,学校都给你包圆了,带那些锅碗瓢勺和羽绒被去干什么,等着被人没收吗?!
“亏你还是当兵的!”
被老婆怼完宁建业也清醒过来了,划掉大多数东西,委委屈屈,“你喊虎虎来,我叮嘱她就行了。”
多带深色的棉袜子、多带保暖内衣、带治拉肚子、感冒的药和红花油、创可贴、风油精。
都是经验之谈,用得上。
宁建业越说越心疼。他自己是当兵过来的,从没觉得苦,但把这些经验给自己亲闺女一传授,便觉得闺女这一去可要受罪了。
最后是宁馥安慰了他半天,宁团长才挂了电话,继续研究他的演习计划去了。
王晓燕对宁馥的叮嘱就简单多了:“收收你的脾气。”
言简意赅,但是一针见血。
宁馥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王晓燕叹一口气。
——部队,不是由你炸刺儿逞能的地方,敢特立独行敢不听命令,什么棱角也给你磨平了。
脾气太大,性格太强,才是要吃苦头的。
q市。海军航空大学。
这两天是新生集中报到,门前人熙熙攘攘。
宁馥轻装简行,在人群中游鱼一样,迅速地进了校园,又迅速地办了报到手续。队干部四十岁上下,一张黑脸,但看得出挺喜欢她这个利索劲,叫宁馥会寝室收拾好后找他报到,给新生发生活用品。
飞行学员的住宿条件确实要比其他院系强一些,其他人院系学员是六人寝,实际住五人,飞行学员是四人寝,实际住三人。宿舍内有独立卫浴,有个小阳台,虽然地方不大,但也算窗明几净。
宁馥端着七八个脸盆发了一圈,她那屋来人了。
是和她在最后一轮选拔时就分在一组的那个女生。
她一个人拖了足足五个尺寸巨大的行李箱,看起来累得直喘,宁馥上去帮忙都觉得她的箱子沉得令人意外。
那姑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把所有行李推进了房间,这才有空闲转头看一眼帮忙的好心人,随即惊喜地叫道:“诶,是你!”
她俩连姓名都还没互通。
这姑娘叫徐苏,一边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一边开始拆她的行李,嘴里和宁馥抱怨道:“不让我爸妈进来,我只能自己把这些东西一趟一趟运上来,累死我了!”
她的行李箱一打开,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就像雪崩一样溢了出来——
记忆棉的床垫、枕头、羽绒被,甚至还有一个机器猫的抱枕。
第二个箱子里是衣服,从毛呢大衣到蕾丝连衣裙,应有尽有。
第三个箱子里是书,上头一层是专业书,下头一层是言情杂志。
还有一箱子零食。
她打开的行李箱铺满了整个寝室,除了两人站立的地方,屋子里是一点儿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徐苏抬头环视了一下寝室的摆设,不由得苦恼,“这柜子也太小了,根本放不下啊!”
屋里的柜子是竖排铁皮柜,一人一排,也就放几件换洗衣物加冬夏被褥,几乎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
宁馥:“……建议你不用的可以都让你爸妈拿回家去。”
就算她不拿,到时候区队也会让她邮寄回去或者直接没收的。
徐苏茫然地看看一地的东西,“可是、可是这些都是我有用的呀!”
她有点绝望,掏出手机来给家里人打电话,说要把行李放回去一大批,宁馥站在两三米外都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女声震惊地道:“咱们只拿了这一点!”
徐苏挂了电话,宁馥友情附赠一句:“手机千万收好,被查出来谁也救不了你。”
徐苏呆呆的:“我妈说零食不往回拿了,都分给大家,给区队长也拿一点。”她直觉不太对。
宁馥:“我建议你不要一上来就给自己找罪受。”
军校整理内务,所有的东西摆放都有要求,更没有在寝室放个零食柜的“宽容”。
要么现在清理掉,要么挨了处分以后清理掉……
徐苏家挺有钱的,爸爸做生意,妈妈是全职太太,就她一个女儿,掌上明珠般地疼爱。
她能考上飞行员,她爸妈骄傲得不得了,提前好几天就带她来了q市,把周围的景点都逛了,小吃都尝了,就差一路跟到寝室里给她连床都铺好了。
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踏入了虎穴狼窝,身上还穿着泡泡袖上衣和热裤的徐苏捏着手机,呆滞了。
另一位舍友名叫罗松雪,晚来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