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夏时站在门口,他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出来了?晚上冷,快进去。”
夏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叶北周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放不下心。”
夏时的心浅浅一抽,静默良久,拉开门转身进屋了。只是这次,门留着了一道浅浅的缝隙。
叶北周松了一口气,慢慢抬起手,颓然地抹了把脸。
这一晚上夏时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后来不知到了几点,实在熬不住才慢慢睡了。
虽是如此,天一亮她就醒了过来。
坐在床上缓了缓,下地穿鞋想去卫生间洗漱。但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个人。顿了几秒,她走回去脱掉睡衣换了一身家居服。
夏时想跟叶北周说清楚,他在这里让她觉得十分不方便。可是来到客厅,发现空无一人。玄关的男式皮鞋也不见了。
夏时垂了垂眼,转进去了洗手间。
她拧开水龙头,看着镜子的自己开始发愣。水从杯里溢出来,流到她的手上。夏时回过神去关开关,水忽然喷了她一脸。
她一惊,飞快拧了几下水阀,却怎么都没有用。没办法只好用毛巾堵住出水口,这才勉强控制住。
水顺着脸颊滑落,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夏时喘着粗气,心头莫名窜上一股极度的委屈。
一滴眼泪掉下,落在了洗手池里。然后便再也无法控制。
这一瞬间,夏时觉得自己真的要支撑不住了。她想放声大哭,将这段时间受到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只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每一次的困境都是她独自面对,每次哭的时候她都故意压抑着。因为哭泣本身已经很懦弱,她不想别人再看见她的凄惨。
她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她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好像这样最有安全感,谁都无法伤害她。
门被无声打开。叶北周垂眸望着角落里的人,眼眶陡然发热。他喉结一下一下地滚着,无声走到夏时身旁,挨着她坐在了地上。
干爽的毛巾罩在头顶,一下一下的帮她擦掉脸上和头上的水。轻柔又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抽泣声渐渐停止。夏时缓缓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叶北周。她脸颊微热,囔囔地问:“你不是走了吗?”
叶北周低着头,眼底一片柔和:“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夏时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他轻轻帮她擦着耳廓,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在演一颗蘑菇。你缩成一团还没有一只哈士奇大。”
夏时拿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你才是哈士奇。”顿了顿又说,“水龙头坏了,水喷了我一身。”
叶北周见她恢复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蹲在她面前,一脸认真地说:“水龙头交给我,你先去换衣服。”
“……我还没洗漱。”
“那你先洗。”
叶北周缓缓起身,却只说不动弹。
夏时看着他,“你能不能先出去?”
谁知他一脸痛苦地说:“我腿麻了。”
“麻了?”夏时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肚,“加速血液循环。”
顿时好像有千万支针从脚底窜起朝着他的腿扎过来。叶北周“嘶”了一声,眉头深拧地控诉:“你这是报复。”
夏时低头挤牙膏,漫不经意地应着:“你可以离我远点。”
镜子中映着她巴掌大的脸。虽然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但依然掩饰不住她的娇俏。叶北周了然她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却只能假装不懂,“我买了早饭,洗好了就出来吃。”
说完,他走了出去。
夏时顿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
夏时原以为,吃过早餐叶北周也差不多该走了。可是这人收拾完垃圾就窝在沙发上像个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她觉得似乎应该跟他谈一谈。
在化验结果没出来之前她确实心中不安,也不时会胡思乱想。因为人在摊上事儿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的去往最坏的方面想。可是他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并且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看,这样住着似乎不太合适。
“叶北周。”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夏时坐在地上的软垫上,抱着膝盖,静静看着窗外,“你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应该将时间再浪费到我身上。今天早上我的情绪是有一点崩溃,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如果真的感染上……”
“得就得,又不是明天就死了。你是医生,不知道现在艾滋病是可以用药的吗?”他扔下手机,神情异常严肃,“而且,因为有我,你在前面的十几年已经倒霉得差不多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夏时听着他的话,竟觉得有几分好笑:“你信迷信?”
“有些时候,不信也得信。”
夏时心中顿时五味杂全,“可是你一直在我家,我会觉得非常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