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缘分有时候就是用巧一个字就可以来概括的。曹彦秋赶走碍手碍脚的苏玺寄,要自己一个人去「偷窥」的时候,便看见房里面只有六岁的小苏裕闲着无聊,就把前几天贪玩从酒窖里搬回来的一小瓶酒从床底拿了出来,想试试是什么滋味,结果一打开喝了一口就醉了。
曹彦秋喝遍天下好酒,一闻苏裕打开的这瓶酒的味道,就知道是酒中上品,又看苏裕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藏好酒了,顿生知己之感。
他还想着,以后一边上课一边有小苏裕陪着喝酒,真是人间快事啊,就赶紧去找苏玺寄拍着胸口答应了,苏玺寄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
后来曹彦秋教了小苏裕之后,才发现那是他第一次偷酒喝,也不怎么喜欢喝酒。
恐怕是苏玺寄和苏裕二人合起来骗他,或者是苏玺寄先骗了小苏裕再骗他,不管是哪种,曹彦秋终于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了,可是木已成舟,也就罢了,何况苏裕的脾性还真是很对他的胃口,他想着多个便宜学生也好,以后喝醉了不怕没人将他扛回去,便乐滋滋地继续教苏裕。
苏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对亲近的人和对不亲近的人要分两个做派。
在外面,他是被其他人都拍着肩膀说少年老成的小孩,长大了肯定更加了不起,苏裕就端端正正地向他们鞠躬道谢,一幅大人做派,除了外表,言谈举止还真难看出来这是个小孩子。
在家里的时候,苏裕就比较随性了,他小时候比较野,去酒窖偷酒都是小事。
苏裕还曾经揪着苏盛的胡子编辫子,苏盛想瞪着眼说不要胡闹的时候,苏裕就用大大圆圆的清澈眼眸眨巴眨巴地看着爷爷,苏盛只好心软地随他去了。
苏裕到现在长大了也还像小时候也一样,在外头,谁见了都认为他是温文尔雅长身玉立翩翩佳公子,「昆山玉」的美称也因此而来。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翩翩公子还是翩翩公子,只不过是一个脸皮比较厚的翩翩公子罢了。
苏裕长成现在这般模样,曹彦秋着实「功不可没」,他在苏裕小的时候就开始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苏裕,任任何人从小待在这么不要脸的人身边学习,也不可能不长歪的。
幸而苏裕的母亲裴媛玲珑聪慧,及时发现了小苏裕有从「君子兰」变成「歪斜草」的趋势,但又因为曹彦秋的的确是才高八斗之人,博古通今,裴媛不舍得请走这么一位好先生。
于是裴媛便经常等曹彦秋走了之后,再将苏裕找来,给他讲很多言行谦逊、文质彬彬、高风亮节的君子故事,世家名门的小公子们哪一个不想当顶天立地的英雄,又哪一个不想当堂堂正正的君子,苏裕也不例外,越听裴媛的讲述,就越心驰神往。
就这样,在先生曹彦秋学富五车的才学和不三不四的品行、以及裴媛锲而不舍的熏陶之下,使得苏裕这个人,成为了前无古人后鲜来者的另类君子。
他没有一些世家子上虚骄恃气的态度,也不像一些只会循规蹈矩的迂腐书生,更没有号寒啼饥的人中很可能养成的偏执阴暗的性格。
他待陌生人有礼,待长辈亲和,时而对家中人厚脸皮,待朋友真心,待贫贱宽厚;
看重礼仪人伦,却又视对待妇女的三贞九烈于无物;
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市民文学也时常翻阅;
既赞成学而优则仕,亦觉得商而优则仕、农而优则是也未尝不可。
总而言之,苏裕是个不同俗流的贵公子。
4、伶人台下别离生
那年姹紫嫣红昼,忽回眸将心门叩。
孟敛是个内侍,七岁入宫,跟在太子身边,已经十年了。
刚进宫没多久时,孟敛是杂务房的一个内侍,一些比他进宫早的「前辈」们总喜欢教育他,对于卑微低贱又心生不忿的懦弱之人,欺负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便是他们的乐趣,孟敛每日活得谨小慎微,天天低着脑袋,缩着脖子做人,生怕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就被这个责罚,被那个打骂。
他还没有经历过生老病死,求不得,就已经懂得了人情冷暖,人心叵测。
小小的孟敛站在高高的宫墙之前,仰头望向那似乎遥不可及,其实只有一墙之隔的墙外风光,脸上没有了为了保护自己而伪装出的懵懂软弱的神色,眼神清澈而坚毅。
孟敛想着,他会出去的,会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总有一日。
不久后,心思剔透的内侍总管朴公公就察觉到了一些人苛待孟敛的行为,他见过孟敛几次,是打心底地喜欢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孩子,刚好太子的贴身内侍因年纪大放出宫去了,他就把孟敛调去了平央宫伺候太子,即便那些年长点的太监不服气,也绝不敢去动太子的人。
孟敛被调去平央宫的那天,流年不利,陈子晗碰巧得罪了承庆帝。
承庆帝在位十几年,励精图治,于社稷民生而言,的确当得起「好皇帝」这三个字。
然而,其对于「食色性也」的推崇并不比「天下大道」少,并且十年如一日身体力行地行动着。
就在前几个月,朝上就上演了一场「君要臣从,臣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的戏码。
“难道朕这十几年来宵衣旰食、夙夜不懈,辛苦守住老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就不容许我要一点乐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