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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敛眼神迷离,没有听到苏裕后边那句话似的,只说:“哪有,你的袖子才不是老鼠呢。不过,大哥哥,十年前的约定,还算数吗?”

苏裕问:“小孟,你现在,是醉着还是……已经清醒了?”

孟敛抿了抿嘴,说:“大哥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醉了,你看湖里的星星。”

孟敛还抓着苏裕的袖子,苏裕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支起一只腿,挨在孟敛坐的石质长椅上。

湖中水印着天上星,粼粼地浮着漫天星河,倏然一阵风嬉戏而过,湖面上泛起涟漪,星河起起伏伏,荡荡浪浪。

“醉后不知天在水……”苏裕缓缓地说。

“满船清梦压星河。”【1】

“你也喜欢这首诗?”

“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孟敛点点头,坚定地一字一字说着,像是说着白首不渝的誓言,“要是此情此景发生在今晚的诗书决赛之前,也许我就不舍得交空白的卷子了。”

“你没作答?”苏裕回头有些惊讶。

孟敛说:“嗯,交了白卷,不过要用诗词写出这样的场景,我知道自己的笔力还远远不够。”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能进决赛已是十分了得,何况你还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不小了。”孟敛有些生气,他不喜欢苏裕总把他当小孩子,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若我是正常的男子,现在已经娶妻生子了。”

“哦?”苏裕慢悠悠地说,“原来在你眼里,我不是正常的男子啊,不止我,百里将军、付侍郎也都不是正常男子?”

孟敛泄了一团气,抓着苏裕的袖子摇来摇去,道:“大哥哥,是我说错话了,我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他简直想一巴掌打醒自己,苏裕不娶妻生子,他才高兴呢。

苏裕正经道:“在我面前乱说话没关系,但是以后在别人面前要谨言,知道没有?”

孟敛摇头晃脑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大哥哥,不要再用这种跟小孩子说话的口吻跟我说话,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大哥哥,你为什么还没有娶妻生子啊?”

苏裕说:“小孩子家……咳,养一个小孩需要付出很多东西,我若对自己还没有负责,又怎么对自己的孩子负责?”

他明显地避开了娶妻这个话题,孟敛却喃喃地重复着那句“若对自己还没有负责,怎么对自己的孩子负责?若对自己还没有负责……”

苏裕察觉到不对劲,他唤了几声:“小孟,小孟……”

孟敛震了一下,回过神来,摇摇头说:“大哥哥,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有点难过。不过没有关系,都过去了,再多想也只是自寻烦恼、徒添感伤。”

“也好。”苏裕说:“但若你以后想要说出来,找不到别人诉说,不妨来找我,到时我定当洗耳恭听。”

“大哥哥,你真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是,你对世上的每一个你认识的人都……这么好?”孟敛认真地问。

苏裕无奈地笑着,说:“你太抬举我了,对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这么好,连神佛也无法做到吧,若是可以,这世间就不会有高低贵贱之分,也不会有人步步登高,有人命运多舛。小孟,我对你好,是跟你投缘,不是因为我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孟敛说:“我也觉得,我跟大哥哥很投缘。大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十年前的誓言,还、还算数吗?”

他从袖中拿出十年前苏裕给他的小卡纸,因为过得久了,卡纸稍稍泛黄,但还是看得出来,保管者将卡纸收得很好,纸上连一个小折角和半点污迹都没有。

“当然算数。”十年过去了,苏裕从自由自在身变成了天子脚下臣、族人头上明,孟敛还是太子的贴身内侍,还有于他而言无比漫长的几个年岁才能出宫,当年遥遥无期的承诺如今仍是遥遥无期。

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点破这个美好的、也还有可能实现的美梦。

苏裕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宫吧。”

孟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再看了一眼星河,有点可惜的想,倒是少了清梦。

二人慢慢地往皇宫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话,孟敛不知说到什么趣事,不时哈哈大笑,苏裕也跟着孟敛笑了。

突然,一道闪电如巨龙飞腾,在黑空中劈开了一片白光,大雨像是个没有经过大人同意就跳下来玩的孩子,毫无征兆地冲下来,孟敛第一反应却是跑到苏裕面前,伸出两只手去遮挡住苏裕眼睛的上方,大声说:“大哥哥,我给你挡着,你快回家。”

苏裕伸出一只手,也挡在了孟敛的头上,孟敛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微仰头看着苏裕,二人的视线裹在浓稠的夜色里,在淅淅沥沥里交缠,片刻后都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孟敛脱下外衣,举过二人头顶,说:“大哥哥,快跑。”说着便想带着苏裕往苏府跑。

苏裕抓着孟敛的手腕,反带他往皇宫跑,孟敛举着外衣,居然挣脱不开苏裕,只能跟着跑向皇宫。

两人的步子都很大,很快便跑到了宫门前,苏裕停下来,说:“小孟,你快点进去,小心着凉。”

孟敛反而说:“大哥哥,我从小习武,身体可好了,倒是你,要快点回去,回去要记得喝姜汤,洗个热水澡,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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