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一把向廉驰脑袋打去,怒道:「你这人乱闻什么!」廉驰自然不会被她打中,闪身避开,只觉得兰亭序一身菜油味道,好像是整天都赖在餐桌边上一般。
廉驰心想只剩下问这一路了,张口问道:「兰前辈,兰小姐这样有多久了?」兰日升挠头道:「大概是从她八九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只觉得她食量较大,长得也比普通孩子快些,我还当做是好事。没想到她胃口越来越大,到得十二岁时候,两个时辰不吃就要喊饿,一天足足要吃上五顿饭,还尤其喜欢吃些鸡鸭鱼肉,饭量比起成年壮汉还大,我又不忍心饿她,放纵下来,便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兰亭序不悦道:「人家什么样子了?」兰日升道:「看看你胖成这副样子,将来还怎么找得到夫家?」兰亭序抱住兰日升胳膊撒娇道:「那人家就一直不嫁了,天天呆在家里,陪在爹爹身边不好吗?」兰日升只是无奈苦笑:「女儿家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啊!」。
廉驰一路被兰日升夸奖医术高明,此番若是说无可奈何,可就在崔月华面前大大丢了面子,便要了一间净室,说是要仔细思量一番。崔月华虽然喜好女色,对这猪猡精一样的兰亭序自然也不会有兴趣,跟着廉驰到另一间屋子里,偷偷在廉驰耳边笑道:「臭贼,这下牛皮吹破了,看你怎么收场!如果治不好,小心兰日升将他女儿强嫁给你,我看他一路对你可欣赏得很呢!」
廉驰在崔月华屁股上捏了一把,低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治不好她?若是兰亭序嫁了过来,我就天天让她和你睡在一起,小心她做梦翻身压死你!」两人又胡扯了几句,廉驰便坐在桌边,认真翻看起随身携带的《本草纲目》来。
《本草纲目》集古今医药之大成,按理说应该也有治疗暴食成癖的药方,廉驰坚持不懈的翻查了一个时辰,居然被他在兽部第五十卷找到了一条记录:「狗屎,浸酒服,治鱼肉成症。驴屎,症癖诸疼。驴尿,杀积虫。白马尿,肉症思肉,饮之,当有虫出;男子伏梁,女子瘕疾,旦旦服之;食发成瘕,饮之;痞块心疼,和僵蚕末敷之。」
后边一大段虽然廉驰半懂不懂,但是兰亭序这样喜欢吃肉,应该是符合「肉症思肉」了,再看前边的「鱼肉成症」,似乎又更加符合当前兰亭序大鱼大肉的症状,便决定用「狗屎,浸酒服」给她治上一治。
廉驰找来一壶烧酒,又命店小二去搞一碗狗屎过来。那店小二听说这位少年公子是来给兰小姐医病,却要一碗狗屎,不知是做何用处,但是兰老爷吩咐过一切听从廉公子所命,便只得皱眉去狗窝里装了一碗狗屎回来。
这时隔壁兰亭序又吵闹起肚子饿来,正好试试这副「药方」的效力,廉驰急忙把烧酒倒在了狗屎碗中,端着碗去给兰亭序医病。崔月华自听了这药方,见廉驰真敢如此,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紧跟在廉驰身后去看热闹。
兰日升正在苦口婆心的规劝兰亭序,应该饮食有所节制,听说廉驰已经配出药来,立刻满面喜色。迎面而来一股恶臭之气,再看那药碗中泡着一坨黄乎乎的东西,卖相极为恶心,皱眉问道:「廉公子,这……这是何物?」
廉驰也没想到狗屎浸了烧酒比原来臭得更加厉害,好在他内力深厚,便闭住呼吸不闻。说道:「这是烧酒泡狗屎,专治鱼肉之症。」兰日升听了大怒,一个耳光打了过来,廉驰早有提放,运起玉蝶身法闪到门外:「兰前辈,我这可真是李时珍神医的药方来着!」兰日升瞪眼怒道:「廉公子,你怎么能如此消遣于我?这东西也能给人当药来吃?」
廉驰不慌不忙的拿出《本草纲目》来,翻到自己加了书签的地方,指给兰日升看,说道:「医书上是这样写的,可不是我凭空乱造,兰前辈若是不信,那便算了吧。」
兰日升因为兰亭序之事,也接触过极多医师,对《本草纲目》的盛名早有耳闻,这书乃是雕版印刷更改不得,自然不是廉驰伪造。见到药方乃是这医术圣典所载,兰日升心中便信了八分,歉然抱拳道:「廉公子恕罪,是老兰我太过鲁猛了!不过这药方太奇怪了点,味道又如此恶劣,真的可以做药吗?」
廉驰答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古怪的药方可多着呢,紫河车知道吧,名贵的要死,其实是妇人的胎盘来着。」兰日升听廉驰说的有理,犹豫了好一会,才咬牙道:「也罢!重病需用猛药,这便试上一试!」
兰亭序正在屋中气闷,见到廉驰端着碗进来,还以为是什么吃食,刚刚走上几步便闻到一股酸臭气味,捏着鼻子推开道:「这碗里什么东西,可臭死人了!」兰日升道:「乖女儿,这是廉公子给你开的药,你乖乖服下,便不会每日吵闹着要吃肉了。」
兰亭序一看那碗中之物,心中更是一阵恶心,颤声问道:「这是什么药?」崔月华对这肥妞本就没什么好感,又忍不住想给廉驰捣乱,插口道:「这是一坨新鲜的狗屎,兰小姐吃了保管药到病除!」兰亭序听了自然是心头大怒,一把打翻了药碗,骂道:「小贼,你敢给我吃狗屎,活得不耐烦了吗?」
兰日升急忙凌空中接住了药碗,皱眉对兰亭序道:「这药是怪了点,可是能医治你的病症……」兰亭序大叫道:「我根本没有病!」廉驰在逍遥岛时候与那些老名医接触甚多,便也学了他们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尽说些讳疾忌医的害处,什么病在腠理病入膏肓的胡诌了一通,兰日升听了心中更加坚定,点住了兰亭序穴道,也不管她哭叫,就要把狗屎强倒入兰亭序口中。
兰亭序吞得两口,再也抵受不住,「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兰日升见状,再也狠不下心逼她,将那碗狗屎丢出窗外,咬牙叹气道:「算了,这病咱不治啦!」只听楼下一阵喝骂传来:「哪个王八羔子敢用此等腌臜事物丢我?」「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快给爷爷滚下来舔个干净,不然老子叫你好看!」
兰日升憋闷着一肚子邪火不得发泄,被这群人叫骂还如何能忍受,大喝着从窗口跃下,只听楼下又一串哭爹喊娘之声。兰亭序得以逃过大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廉驰和崔月华见搞得如此热闹,跑回隔壁抱在一处笑得全身乱颤。
到得晚餐时分,兰日升留下廉驰一同用饭,兰亭序受了那一通折腾,虽然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但是脑中却不断闪过那恶臭的狗屎,吃得几口便觉得胃中翻江倒海般的恶心,连小半碗饭都没有吃下。
兰日升见状却极为高兴,对廉驰的医术赞不绝口:「廉公子真是少年英杰,不光剑法厉害,连医术也如此高明,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奇才啊!」廉驰听了兰日升的吹捧心中十分受用,得意洋洋道:「好说好说,不过是比寻常人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崔月华用饭碗遮住小嘴又是一阵偷笑,桌上一团喜气洋洋,只有兰亭序阴沉着脸对廉驰怒目而视。廉驰见状又说道:「兰小姐的暴食之症已经大有好转,兰前辈只要记住那药方,如果兰小姐病情再有反复,只要再服些药就是了!」
兰亭序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恶气,听了更是愤怒,抓了一只螃蟹狠狠向廉驰砸去,却被他轻巧的接住,笑道:「兰小姐不必如此谢我。」又对兰日升说道:「此番兰小姐沉疴得愈,想必日后定会飞快的瘦下来,只是皮肤被肥肉撑得松了,恐怕会产生极多皱纹。」
兰日升听了心中又是一沉,急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廉驰故作沉吟道:「这个嘛,我倒是也有个方子,调出药膏敷于肌肤之上,当可祛皱润肤。只是我看兰小姐对本少爷的药物十分排斥……」兰亭序听到此处已经明白廉驰之意,哪个少女不爱美貌,她只是难以控制食欲,才会变得如此肥胖,如今有机会重整容颜,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当即起身对廉驰万福道:「廉公子恕罪,小女子一时糊涂,这才对廉公子有所冒犯。廉公子医术神妙,对小女子之恩形同再造,我定当尊医重道,对廉公子的药方不敢再有半点挑剔。」
廉驰听到兰亭序对自己又是道歉又是谢恩,心中大为受用,这才又写了副方子交给兰日升,这次的药方倒是比较正统,都是些寻常花草精粹,便是寻常医师也开得出来,肯定不会再有任何不妥之处。
一桌晚宴吃得皆大欢喜,廉驰见这兰日升性情耿直,真心想要与他交好,看来此人在孟家并不受重视,他为女儿向韦博扬求医,孟皓空要去杀韦博扬也不同他知会一声,根本未曾将他放在眼里。来日与孟家正面冲突起来,只要将孟皓空杀害韦博扬之事揭穿,兰日升必然对孟皓空心有不满,现在倒是可以尝试着提前拉拢一番,日后也多了个对付孟皓空的手段。
白松教他多寻找时机给敌人内部制造嫌隙,不管有用没用日后总是个着手之处,看来这招确实高明,如今张北晨的族内已经微有不稳,今后对孟家也得多给他下点绊子。
次日廉驰启程与兰日升告别,兰日升临行前又是对廉驰千恩万谢,还送了他三万两银票作为酬劳,廉驰也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这事迹后来传扬到了江湖上,又为廉驰赚下了个「狗屎神医」的绰号。
刚刚过了秦岭,廉驰就听到了一个让他说不出是好是坏的消息,唐门即将与八卦门结成姻亲,八卦门少门主杨东新,会在正月二十九迎娶唐门二小姐唐青荷,如今喜帖已经是遍发蜀中武林大小帮派。
廉驰一想起唐青荷就恨得牙根痒痒,这骚浪贱货三日不见,就转投入孟皓空的怀抱,连巨鼋内丹的丢失也和她泄密大有关系,却不去想自己和唐青荷相处还不到三日,就将机密泄给她听,完全是自作自受。
崔月华也听闻过廉驰和唐青荷之间的旧事,奇怪道:「唐青荷不是抛下你和孟皓空跑了吗,怎么最后又嫁给了这个什么八卦门的少门主?」廉驰不忿的撇嘴道:「那个娘们朝三暮四的,就喜欢和男人眉来眼去,这次回蜀中家里过年,肯定又是趁机勾搭上了那个杨东新!」
崔月华难得见到廉驰这吃瘪的表情,心中大乐,又追问当初他和唐青荷如何相识,又如何给孟皓空横刀夺爱,廉驰知道崔月华就是故意气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问这干什么?」崔月华撅着嘴小声嘟囔道:「凶什么凶,就算你不告诉我,本姑娘也能从别人那打听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