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朔风, 低声说, “可以一试。”
少年两根指头推开阿狸,似乎在说“离我远点”。
他长长的眼睫扇动,卧蚕处一片阴影。
目光微移,朔风看向归鹤,他轻声道,“但愿吧,别让我失望。”
归鹤的小弟子躲在师父背后,瞅见朔风凉如薄雾的眼神,心头一颤。
“阿大,你先去喊师伯去把厢房收拾干净。”青袍道士走在前,向身边窜的如同兔子般的小徒弟吩咐道。
阿大往后看一眼,是山间蜿蜿蜒蜒的青石小路。师父冷厉的脸上有笑容,在师父身后却有一个背着少女的少年。
那少年抬眼,黝黑的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想到那个十七八的小公子的冷冷眼神,吞吞口水,忙不迭点点头。阿大刚想拔腿就走,双肩就被八九岁的女孩子一拍。
铃铛声轻响。
比铃铛声更清脆的是女孩子的嗓音,“我和你一起去,你太慢啦。”
阿狸撇撇嘴,三步化两步,像小鸟一般飞到阿大身边,她提起阿大的衣领,一跃而起。
这一次,好像真的在飞一样。
平时要走一个时辰的山间小路,这一次竟然一炷香不到就到了。
阿大看见石隐观正门两边的石像,瞪大了眼。
“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我又不是鬼。”阿狸哼了一声,松开手,“快去喊你师叔。”
她仿佛大发慈悲地摆摆手。
“嘎吱嘎吱”,阿大推开表皮剥落的大门,他回头,脸色涨得通红,“我叫阿大。”
“我知道,我叫阿狸。”
和他的名字很像啊。
阿大的脸更红了,他脚下趔趄几步,要去殿后喊师叔。
一个挑着扁担的中年男人哼着小曲正走了出来。
他穿着打补丁的道袍,面容黑黢黢的,身上有明显的药香。男人双肩的扁担下挂着水桶,水桶里的水因为摇晃而洒落。
“师伯!”阿大眼睛一亮,又急急道,“出事了。”
元真耳朵一动,“哐当”放下扁担,余光看见观前站了一个好奇得左顾右看的女孩子。
他朝阿大招招手,阿大跑到他跟前。
“什么事呀?难道你师父又被官府抓走了,要我去捞人?”元真叹了一口气,准备重新扛上扁担。
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
阿大的脸更红,他瞅到阿狸已经颇有兴味地转过头,一双扑杀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探究。
“不是,有人病了。”阿大抓过元真的手,不让师伯走。
“什么病?又有村民上山摔断了腿?还是要我去给山下的妇人接生?”
元真依然一脸平静。
“师兄!”归鹤已经带着朔风和舟月赶到石隐观,闻言赶紧一斥,“你快来看看这个小姐。”
朔风瞧见那个穿着打补丁的道袍的中年人慢慢走近。
那张黑黢黢的脸神情很是平静,他看了舟月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又慢慢舒展,眼里慢慢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怎么会?怎么会?不应该啊……”元真挠挠头,半晌,他斟酌道,“这不像是病,而是魇。”
……
“魇?”朔风开口。
这一处厢房刚被收拾好,虽然简朴素净,但打扫得很干净。
舟月躺在炕上,依然沉睡。
元真没有给舟月把脉,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少女。
如果不是清浅的呼吸,和朔风心中那颗徐徐跳动的心脏。
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已变成了一具死尸。
元真看到关好的房门,回过头沉声道,“她,不是人吧?”
朔风没有说话。
归鹤显然大吃一惊,他来来回回地打量好几眼少女。他猜到她可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只是一缕魂魄。
他抬眼觑向朔风,少年的表情依然很冷淡。
“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元真有些恼怒,“怎么会惹上魇这种东西?”
“魇不是梦魇,若是普通的梦魇,我一剂灵药下去也合该清醒了。”元真又叹了一口气,“这魇,我也是听我师父讲过。说好解也好解,说难解也难解。”
“魇是把人的魂魄困在梦境之中,如果执念太深,醒不过来,就会这样一直睡下去,直到寿命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