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众狐心头大震,纷纷呜呜嚎叫,一只又一只年龄不同、颜色各异的狐狸从四面八方奔来,涌向天梯。
“蕴香姐姐,你不走吗?”一只小狐狸还窝在红衣女子裙边,不肯走。
蕴香摸了摸小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温声道,“阿狸,我就先不走了。天梯已重铸,上界和下界灵气流通,于修行上也不会再有阻碍。再者说,族中有些不愿回到上界的长辈也需有人照顾,我已经向大长老请命留下了。”
她又笑道,“而且,青峰山也是我们的家,也需要有人留下保护我们的家啊。”
阿狸的眼睛泛上晶莹泪意,她知道为什么蕴香不肯走。
冬去春来,她还是要固执地等那一个人。
“对了,这个留给你。”蕴香的额头浮现朱纹,她手心一拍,把三息镜送入阿狸的灵台,“这本就是涂山的秘宝。有这个,涂山也不会否认我们是他们的族人。阿狸,上界的青峰山族人,以后就交给你啦。”
这一句嘱托,阿狸牢牢记在心里,她郑重地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蕴香双手结印,地上的落叶簌簌飞起,结成一张飞毯,将阿狸柔柔送向光柱内的天梯。
阿狸蜷缩在飞叶毯上,向留在原地的蕴香摇了摇小爪子。
天地之间,光柱迟迟还未消散。
这一日的异象,自然也惊动了在玉都举办登基大典的新皇。
宁怀玉一身明黄龙袍,他看到那道光柱,心脏疯狂地跳动。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肯定和舟月与朔风有关,可他再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奔去。
周围的大臣都在说讨巧话,连本还在忿忿新皇夺位不正的人也悄悄噤声。
“陛下乃天命所归!”
“天降祥瑞,我大梁收复失地指日可待啊。”
宁怀玉面色一冷,“崔千刀!”
小麦肤色的年轻人不再是千户,他成了新任紫衣卫都督,换了一身更为华贵的紫袍。
崔千刀应了声“陛下”,果断拔刀,向祭台下的大臣扫视一圈。
登基大典的明处暗处,都是紫衣卫的人马,跪拜低头的大臣们瑟瑟发抖。
送走了一个陆阎王,又来了一个新阎王。
宁怀玉盯住崔千刀和那人熟悉的骇人气势,有些发愣。
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陆清川竟然去做秃驴和尚了呢?
崔千刀觑了一眼宁怀玉的神色,发现他正出神地遥望京郊。
那是归元寺的方向。
……
归元寺,晚钟敲响。
“空悟,今日的晚课做了么?”年长的僧人放下扫帚,在大雄宝殿门外问。
陆清川“嗯”了一声,他穿着破旧的灰白僧袍,仰头望向宝相庄严的佛像。
佛有悲悯的一双眼,在注视人间,见证人世变迁、生死寂灭。
而方丈为他取法号“空悟”,意即刹那了然,幡然醒悟。
大雄宝殿外,师兄又在唤他了。
空悟低下头,摩挲腕间的念珠,合起手掌低声道,“阿弥陀佛。”
第47章 见家人
缥缈云海之上, 隐隐露出灵山石礁。两只鸾鸟一前一后环绕在礁石边,发出清脆的啼鸣。它们金色的尾羽极长,不断牵引夕霞, 灵巧地穿梭在云彩和飞瀑之间,最后将漫烂霞光笼罩在最高的一座灵山山顶的白玉台。
这座白玉台以一块巨大的寒玉凿成, 鬼斧神工, 而东南西北各有四道廊柱, 柱身和拱顶都镌刻着一幅幅上古神话的片段刻雕, 上面讲述天尊于洪荒之中开天辟地、传道授法、拯救苍生的种种先迹。
这就是存在仙界千百年有余的飞仙台, 每当有凡人从下界修道飞升, 都会于飞仙台中心的灵泉处用泉水洗涤浑身筋脉,然后正式踏入仙界。
然而,天梯断绝后,飞仙台已经几百年再无人登临,更别提闹出如此大的阵仗。
飞仙台靠南方的廊柱下有一座金架, 金架上悬挂一顶古老的青铜钟, 正是这顶钟正在不停地摇晃敲动, 并散发出璀璨金光。绵绵不绝的钟声在罕无人烟的飞仙台回响,甚至将飞仙台外的磅礴云海撼动翻涌起来。
这是预示有人飞升的悟道钟,钟声越响, 说明来者修为越高。
盘旋在飞仙台上空的两只鸾鸟慢慢降落,化作外貌都是眉心有一点火红朱砂的童子,他们是被仙盟打发驻扎在飞仙台的灵使。
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的女童先满脸狐疑地在悟道钟边走来走去,左看右看。她伸出食指指飞仙台的玉阶, 那里并没有人上来。
“悟道钟年老失修, 难道是坏了?”
“我们在这儿守几百年了, 从来没见过这种异象。绯绯, 我们要不要上报仙盟?”另外一个男童表情严肃,他眉头紧皱,嘴角绷得紧紧的,已经有了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绯绯轻轻“咦”了一声,她摸摸悟道钟,青铜钟的表面竟也在激烈的嗡鸣,上面的仙人浮雕仿佛活了过来,在钟面上不断腾云驾雾,还有凶兽浮雕向她露出獠牙。
绯绯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自己的胸脯。她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松松道,“玄冥之界的事已经闹得仙盟不可开交了,几大仙门都派出了大量人马去镇守界门。如今连飞仙台的各大宗门驻地都靠我们两个看守了,哪还有修士有时间能过来查探这种小事?”
松松突然睁大了眼睛,却向绯绯问,“寂华仙子?”
“寂华仙子?”绯绯一愣,她冲松松翻了一个白眼,叉着腰气道,“寂华仙子早就在玄冥之界生死不知几百年了。灵华宗的小鸾和我悄悄说,她八成早就陨落了。怎么,松松你以前受过寂华仙子的恩惠,还觉得她会变成鬼来我们飞仙台?”
松松总是这样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绯绯在心里长吁短叹,但没办法,谁叫他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