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朔北城北数十里外,北狄军营的中心营帐。
“大祭司,这可怎么办?”带着鹰头额饰的男人低声说,“拿不下朔北,我们就没办法得到神器了。”
想到神器,男人的目光狂热。
大祭司说,只要能够拥有神器,北狄就能彻底吞并南梁了。
阴影处的灰袍老人叹息一声,“那西门有点儿古怪。但献祭的阵法已经开启,如果献祭不够,是无法唤醒神器的。”
“那个人的手不可能申这么长。我会让勇士们全力进攻,攻下北门,在所不惜。”男人声音阴狠,“等我们拿下朔北城,一切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大祭司没有动作,只有轻飘飘的声音从灰袍里传来,“但愿吧,安纳将军。”
安纳抬起头,探究地朝捂得严严实实的灰袍老人打量一眼。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大祭司是长什么样子的。
大祭司自称是天神的使者,听从神谕帮助北狄人统一天下,他的巫术令北狄最优秀的大司巫也望尘莫及。
“孩子,天神厌恶窥探。”
大祭司的声音慈爱温暖,但安纳莫名打了个寒颤。曾经有人妄图调查甚至取代大祭司,但很不幸,最后都变成了一具具自缢的尸体。
大祭司也是用这样和蔼的语气说,这是亵渎天神的自我惩罚。
“报——”哨兵在账外通禀,“北门哨寨急需救援。”
安纳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他拿起金刀,匆匆离开营帐。
白日里营帐并没有点灯,这让灰袍老人的身影更显模糊阴暗。
大祭司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沉吟,“上界人?”
灰袍阴影里,一团黑雾在地上如影子爬行,它钻出地表,玩味道,“千影,她就是杀死你兄长的寂华仙子。哦对,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你在孩儿河留下的茧也是她破坏掉的吗?”
邪灵古怪地笑,“我想,你一定很有兴趣亲自见见凌雪剑尊的这个好徒弟。”
千影哈哈一笑,他取下兜帽,是和千面一模一样的脸,半面枯骨,腐肉尽生。
他摸摸那些糜烂的肌肤,喃喃道,“这会是很好的报复。”
灰袍老人的目光投向西边的碧绿屏障。
“我布下了屏障,西门暂时安全了。”舟月在和朔风传音,“但北边好像有一个阵法,屏障无法覆盖住那里,我得亲自去看看。”
朔风垂眸“嗯”了一声,他用匿形术把自己藏匿在暗处,又唤出寂华剑,御剑向北疾行。
北门哨寨已经被淹没在一片血海之中。
六子看到上峰裴将军被北狄人削断的左臂,沉声道,“裴将军,我去引开他们。”
裴将军愣愣神,不知怎的,他看到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中年男人,莫名觉得信服,于是点头应了一声“好”。
六子翻身上马,右手执□□,咬牙在围剿的北狄人中劈砍。
他手中的刀尖飞旋,割下一个人的头颅,越来越熟练,又刺穿一个人的胸膛。
这仿佛是天生的本能。
但六子无暇顾及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记忆,他只是依靠这些本能进行拼杀。
但一个人始终无法对抗蜂拥的、不死的北狄人。
身下的马被砍断马蹄,马儿悲鸣嘶叫,六子跌下了马。
他的身体很快被数把长矛捅穿,脏腑和鲜血一齐涌出撕裂整个胸膛的伤口。
六子咳出鲜血。
记忆里,他也曾受过这样重的伤。
但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六子强撑着意识睁开了眼,是朔风啊。他曾设想过无数次,记忆里的孩童长大后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少年的面容熟悉,黝黑的双眸剔透晶莹。
朔风皱皱眉,把六子扶到一个土包后坐下,“你怎么——”
但六子突然握住了朔风的手,又摸摸少年的脸颊,他唤一声“阿朔”。
记忆苏醒,他是凌季山啊。
他隔着尸山血海,隔着十三年的错过与不识,他唤一声“阿朔”。
凌季山就要死了,但他没有遗憾。
他不仅见到了失而复得的儿子,更是满足于一件事。
凌家的儿女,这一次终于死在战场上。
凌季山的手垂落下去,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够说一句话已是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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