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郭霸是否存心攀咬,就说张柬之和姚崇所奏,便不好回复。
话说满了,老位阁老免不了大张旗鼓为豫王澄清以正视听;说得少了,弄巧成拙可能又要激得朝廷人心不安。
但重要的是李衿的态度。
沈静姝思忖良久,放下密件,正色望着李衿,“你心中可有疑虑?”
到底是不是豫王,又或者还有庐陵王?
李衿摇摇头,随即又反问沈静姝:“吾之亲兄与弟,卿卿觉得,我当如何?”
沈静姝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既然都说是兄与弟,李衿便是有恻隐之心,或者是知道不是他们。
无论豫王李旦还是庐陵王李显,沈静姝都知晓得不多,她只是寻常廷臣之女,后来更是随父亲外迁,远离长安,若非李衿的缘故,她与皇室素无瓜葛。
若说印象,也还是那次皇家狩猎。
彼时她被高宗指派人送往李衿的帐中,但帐里又空无一人,故而武皇后特携她去往猎场,一起观看围猎。
李旦排行最末,还是个路都走不稳的稚子,只管拉着母亲撒娇,沈静姝站在御台上,看见高宗携着李衿,率领数十骑围捕一头獐子。
四位皇子俱是锦帽貂裘,少年英俊,意气风发,在场之人无不轻声赞叹。
想那时龙腾虎跃的翩翩郎君,如今只有李显与李旦尚且存命,二人早无志气,不过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度日罢了。
前有强势霸道的母亲,现在又是心思深沉难测的长姐,沈静姝想,李显与李旦久在漩涡生死里挣扎,恐怕也不敢有反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李衿。
“衿儿想我做些什么?”
李衿一笑。
“卿卿素来慧心,”目光在两份奏章上轻轻一点,李衿突然转过身来,侧跪朝向沈静姝,双手轻搭做了一揖。
“这两位都是朝中有名望的老臣,批阅不可过显又不可过隐,我不擅文采,还请卿卿替我回了。”
如此郑重其事,倒让沈静姝有点不好意思,待要说话,李衿突然往前一倾,偏头往沈静姝脸上亲了一下。
“卿卿帮我~”
“……”
没个正经,沈静姝脸红着腹诽,李衿趁机蹭着美人的雪白脖颈亲吻,占些便宜。
跟小狗似的,沈静姝赶紧推开她的脑袋,免得待会儿一发不可收拾。
“好了好了,我替你回就是了。”
沈静姝满心无奈,不就是想让她给两位阁臣回复些虚虚实实的,顾左右而言他的糊弄之言吗?
重新看了看两份奏章,沈静姝思忖片刻,拿过案头的笺纸,提笔即兴了一首诗。
借劝游春,实则暗意告知姚崇无需担心,但又不把话说得过满。
沈静姝写完交给李衿过目,接着又拿过一张新纸,挥墨而写。
张柬之不比姚崇通达豁朗,当年欲发神龙政变,后来李唐初复,姚崇泣辞武皇,还被张柬之责是“不合时宜,恐大祸临头”。
可见他是不愿再侍奉女主,所以李衿辅佐四皇子李樘登基后,明升实贬,让他领了一个有望无用的闲职。
因此沈静姝虚与委蛇,略略一谈,便只言无伤大雅,不必妄加揣度,伤了君臣之义。
两份批复写好,她将笔搁下。
“衿儿觉得如何?”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提笔而就,沈氏长女之才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李衿却不忙看那两张笺纸,反倒深深地盯着沈静姝,黑幽的眸有种几乎把人吸进去的魅力。
沈静姝被她看得发毛,不禁攥了攥衣袖。
感觉李衿好像欲言又止。
“衿,衿儿,”沈静姝疑惑道,“你怎么了?”
李衿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眸色深深。
沈静姝不知道,虚惊一场的刺杀之后,其实还牵扯着沈均,确切地说,是关于她的母亲。
发妻谢宓,曾经的谢门才女,她的死,是沈均始终都放不下的的心结。
刺杀额外牵扯出李旦,确实不在预料之内,但也未跳出掌控,李衿不担心自己的谋计,却很担心沈静姝。
她总会知道前因后果,总会知道自己和沈均的……交易。
沈静姝素来敬仰她开明的父亲,那时,她要如何面对沈均?又可会对自己心有芥蒂?
李衿忽然揽过沈静姝,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卿卿……”
(卿卿可珍惜现在穿着衣服的时候吧,下章又要被长公主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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