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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苏州来了一位贵人。
不过那位贵人很是低调,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贵人不太重视排场,不代表太守爹不重视,据说是长安来的大人物,连陛下都要给三分薄面的狠角色。
沈沉舟对此向来没多大兴趣,他爹的应酬也从来与他无关。
贵人来访的那天,沈府大摆筵席,沈沉舟嫌闷得慌,索性出门透透气。
前些日他爹不知从哪寻了个得道高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红鸾星动,将有一劫。
笑话!他日日都在红鸾星动,难不成日日都有一劫?
因心情沉闷,他并未叫上三五好友,而是独自一人。
小言姑娘昨日刚进门,看起来欢欢喜喜,若是能一直这样倒也不错。
他想着心事,不觉走到郊外山间,几丝小雨滴落在脸颊上,他环视四周,天色阴凉,山间落了小雨,居然无意间出了城。
衣裳上已挂上好几朵不知何时被姑娘扔的鲜花,他随手拍落,花瓣扑簌簌落了一地。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他才到山脚,眺望远方的山路,一点雪白的影子愈来愈近。
等到再近了些,沈沉舟定睛一看,是个戴着斗笠的姑娘,身上穿着宽大的道袍,随着山间的微风被吹起涟漪般的褶皱,恍如仙女临凡。
这是个道姑。
他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
他平生阅美无数,或是温柔小意,或是妖娆妩媚,或是清高冷傲,却从未见过这般仙风道骨、不落凡尘的女子。
沈沉舟什么混账事没干过,其中不乏睡过道姑,虽然他本人对清单挂面般寡淡的修道之人无甚兴趣。
但有几个道姑确实有一番本事,他能感觉到她们与自己虚以委蛇间眼中深藏的欲望,对改变命运的极大野心。
她们多是幼时家贫不得已出家,在道观中过了小半生清贫日子,一朝见到沈沉舟这样的贵公子,不乏有想飞上枝头者。
刚开始存了几分对女子的怜香惜玉之情,他顺水推舟成全了她们的心思,到后面见得越来越多,逐渐也生了厌烦。
至于那日和姜姝妤说养道姑尼姑的荒唐事,有一半是对的,另一半只能算是气话。
沈沉舟看着女子走来的方向,片刻后反应过来。
这座山上,好像没有道观吧。
他生了几分好奇的心思,上前两步,对女子拱手行礼,“无量天尊。”
女子停下了脚步,脸被斗笠遮住,看不清她的神情。
但即便如此,沈沉舟还是莫名觉得,自己被这个道姑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
良久,女子微微低下头,回礼道,“无量天尊。”
嗓音轻柔,令人如沐春风,是个年轻的女子。
“鄙人观女冠仪态不凡,敢问女冠是哪位真人高足?”沈沉舟稍微思考一下,选了一个听起来不那么蹩脚的搭讪理由。
女子抬起头来看他,正巧此时,一阵轻风吹过,撩开了女子斗笠的一角。
沈沉舟一时间变成了根桩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愣愣地看着女子的容颜。
天人之姿莫过于此。
一根细微的雨丝落在她的脸颊边,顺着她如玉剔透的脸缓缓而下,像极了神话故事里神女有感而落泪的画面。
女子望见沈沉舟痴痴的神情,不禁噗嗤一笑,在朦胧的烟雨之中如骄阳破晓。
风一过,斗笠飘下,盖住那张清冽出尘的脸。
女子没有再说话,与沈沉舟擦肩而过,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她行走的仪态竟是比他常见的贵族女子还要端庄大方一些,显然是规矩礼仪极好的,从他身边经过时,他闻见了淡淡的芙蓉花香。
等一下,道姑身上哪来的芙蓉花香?
他游离的神魂这时才回归肉体,恍然发觉,人家姑娘压根就不是道姑,分明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他腾地回想起方才自个儿用道家礼仪和她搭讪的模样,顿时觉得有几分丢脸。
沈沉舟按住自己的心口,就在那个姑娘斗笠被风吹起的一瞬,他心跳如擂,清晰到他几乎可以听见。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妙的体验。
以往与那些女子谈情说爱时,他觉着快乐和舒服,但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心跳。
他要找到这个姑娘!
一想到这姑娘不是方外之人,他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身上因淋雨产生的淡淡寒意瞬间被驱逐殆尽。
声色纵情、放荡不羁的沈公子,第一次有了想要娶妻的念头。
他要她,他想把她娶回家。
他彻底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出门散心,以最快的速度风驰电擎赶回了沈府,父亲接待贵客的宴席才刚散,下人们正在收拾残局。
沈沉舟随手拉了一个下人,得知他爹正在书房时,直奔而去。
沈沉舟和他爹从不爱讲这些虚礼(单方面),他一脚踹
', ' ')('开书房大门。
沈太守正喝茶解腻,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见是自己不成器的逆子,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沈沉舟,你要死啊?”
沈沉舟今日有求于他,难得的好脾气,连声附和,“是是是,您说得对。”
“对个屁啊!会不会说点吉利的?”沈太守怒骂道。
沈沉舟选择性忽视,巴巴地走上前坐在他爹身侧,先客套了一句表示对他爹的关心,“爹,那位贵人走了?”
沈太守“嗯”了一声,勉强压下怒火,“刚走,为父本想请人住下,但他们一行人很忙,来得急走得也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哦,原来如此。”沈沉舟敷衍了一句,终于道明了来意,“爹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沈太守斜睨他一眼,“什么忙?”
“帮我寻一个人。”沈沉舟打了个响指,书房服侍的下人会意奉上笔墨和颜料。
沈沉舟疯狂眼神示意沈太守。
沈太守暗骂一句臭小子,却还是让开了位置。
这么多年了,这个逆子想找人,不是去青楼就是去酒楼戏楼的,还是第一次请他找一个人。
这才让他不免有些好奇。
沈沉舟毫不客气往桌案前一坐,提笔心无旁骛地按照记忆画出方才偶遇的那个姑娘。
沈沉舟除了会作诗,作画也是一绝,但身为一个老色胚,最擅长的不是仕女图,而是花鸟虫鱼这些自然景色。
索性人像对他来说也不算太难,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完成了画像。
整个作画过程沈太守都在旁观看,从最开始的饶有兴致,到后面脸色逐渐凝重。
待到沈沉舟最后一笔完成,抬头看他爹时,看到的就是沈太守变幻莫测的神情。
察觉到他爹脸色有异,他开口询问,“爹,你认识这女子?”
沈沉舟对江南世家的后代也算是熟络,其中不乏贵族女子,可他今日瞧见的那个姑娘,却全无印象。
那位姑娘单就行步仪态,就比他见过最重规矩的老太太还要优雅端庄。
沈太守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这名女子,今日是随那位贵人一同来的。”
“她是京城人?”沈沉舟一下子泄了气。
长安的贵族自视甚高,如非家中女儿犯了丑事不好嫁京中儿郎,不会轻易把女孩外嫁,哪怕是嫁到江南富庶繁荣之地。
沈沉舟在这短短半日历经了心动、热恋、失恋几种复杂情绪,心中五味杂陈。
沈太守再熟悉不过自己这个儿子,“沉舟,你是对她动了心?”
沈沉舟恹恹地点头,目光怔怔看着画像,不知在想什么。
沈太守不以为然,“你以前爱过多少女子,最后不都腻烦了,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你要真喜欢她,改日爹寻一个相似的女子给你。”
沈太守的话顿时开导了沈沉舟,他转念一想,也许真是如此呢?毕竟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是真心的。
嗯,寻一个长相相似的来,等过了这阵子新鲜劲儿,自然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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