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过过生辰,也没能在我母妃的忌日上过一炷香。
在宫里烧纸钱是忌讳,若无特许,不可能得到香烛这些东西,她便只能用简单的,她能得到的馒头来祭奠母妃。
萧容说了这些,一旁的楚淮却没有丝毫的表示,她别过脑袋看他,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楚淮扯了下嘴角,你不是说无需我回应?
萧容一噎,她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楚淮还挺会听重点,这人当真是毫不客气。
她鼓了鼓腮帮子,也罢,她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也不错了,从前可是说都无处说。
你说这些,便不怕我对外宣扬?楚淮见她吃瘪,终于有了些乐趣开口。
梁皇这样对待他的女儿,可不像是个仁君所为,皇后虐待庶出公主,更不是个贤后,这件事若传了出去,少不得添点谈资。
萧容:你若不怕死的话便说吧,从前有人提过一嘴被皇后晓得,便被罚去服苦役了,我母妃在宫中是禁忌,谁也不能提。
楚淮:那你又是从何晓得的?
周嬷嬷偷偷告诉我的,她已经去世了,被皇后下令乱棍打死,周嬷嬷是待我最好的人,是我害死了她。
萧容微垂脑袋,轻轻地叹了口气,若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去做那个决定。
分明当初也是陛下开了口,她才会沦落到南撷院,可她心里却希冀着,他能念着一丝母妃的好,看见她会想起当初的母妃,救她于水火,起码,别再让人无止尽的折辱她。
可惜一切成了空,周嬷嬷的死让她大梦初醒。
如今她已不奢求了,也不想再连累孔嬷嬷与绿枝,所以哪怕心中有再多怨念,她也不敢与旁人诉说。
腊八那日冒着严寒去为七公主折梅花,她哪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不愿又如何,她若表现出不愿,孔嬷嬷便会变本加厉的为她说话,言语之间,难免会得罪七公主,长此以往,谁晓得会不会被七公主听见一两句,索性不说好了。
楚淮安静的坐着,对此并未再开口,萧容说的这些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甚至更过,他不晓得该如何安慰萧容。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世间真有像他们二人这样的倒霉蛋,分明是皇子公主,却活的还不如蝼蚁。
真是可笑。
萧容见楚淮不开口,继续道:我母妃是楚人,我身上流淌着一半的楚国血脉,与你也算是有缘。
兴许也正是这样,她才会忍不住想亲近楚淮。
楚淮一哂,这又不是好事。
萧容点了点头,也是。
正是因为她身上流淌着一半的楚国血脉,宫里的人才瞧不起她,一如瞧不上楚淮,大梁人自然觉得楚国人是卑贱之躯,哪会高看一眼。
这一半的楚国血脉,也是她噩梦的起始。
好啦,不说了,萧容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是除夕,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太扫兴啦。
她说出来了,心里就好受多了,好像心口的大石头被挪开,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罢了,楚淮话少,又不畏惧太子等人,当真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楚淮,你们楚国除夕有什么风俗吗?
没有。楚淮从不过除夕。
又下起了雪,萧容伸手去接雪花,她从书上看见过,楚国不少风俗与梁国都不同,也许不是没有,而是楚淮没有经历过吧。
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故事?萧容还挺好奇他为何会被送到大梁来。
两人互相交换故事,以后便算是朋友了吧?
不可以。楚淮拒绝的毫不犹豫。
萧容耸了耸肩,好吧,我不强求。
也是,毕竟两人现下还不熟,楚淮不愿说也是正常的。
后院安静下来,能听见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萧容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便端起馒头,跑到墙角放下,然后双膝跪地,双手合十。
母妃,我又长了一岁,您在天之灵,要保佑我,终有一日,我会为您立碑,可以堂堂正正的祭拜您。
楚淮坐在不远处的石井上,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晶莹剔透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头顶,发梢,在夜色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单手便能捏死。
分明是只胆小的兔子,却敢在今夜爆发出惊人的胆量,不仅敢他直视,还敢拦下他,询问他的过往,这一刻,楚淮不晓得萧容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梁宫秘辛也尽数告知于他,起码在她的那段话里,他晓得皇后与贵妃敌对,太子与大皇子不睦,七公主与六公主不对付,他若利用萧容,极其容易便可以挑起梁宫纷乱。
梁宫越乱,于他便越有利。
她可真是半点不设防,傻的令人不忍心利用。
楚淮正想着,萧容端着馒头回来了,将之前那个馒头递给他,吃吧。
这次不等楚淮开口,萧容直接塞到了他手中,方才你碰过这个馒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吃了,你必须得拿着。
说完萧容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啃了口,今晚吃的少,有些饿了。
既是饿了,也是告诉楚淮,馒头无毒,他无需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