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顾栖迟敲响了迟鉴的房门。
开门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他们不约而同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花纹、款式一模一样,皆出自同一家服装店。再加上两人腰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香囊,惹得路过的伙计都多看了几眼。
“走吧。”两人掩饰住撞衫的尴尬,沉默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顾栖迟第一次来府上,在迟鉴所说的府邸西侧,她果然看到了一道顾十七留下来的浅浅记号。
“就是在这里”,她靠近迟鉴耳侧,小声说道:“第三个屋子,我们一会儿偷偷潜进去。”
湿热的呼吸喷在耳垂上,带来细细密密的痒。迟鉴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轻轻点了点头。
但两人身后的草丛突然晃了晃。
一个府兵晃晃悠悠地提着裤子探出脑袋,猝不及防地与前方的顾栖迟与迟鉴对上了眼。
三人皆是短暂地愣了片刻。而后顾栖迟与迟鉴火速闪身离开,府兵愣了一会儿后扯起脖子高声大喊:“有贼!”
“抓贼人了!”
密密麻麻地侍卫快速从各个角落聚集而来。西侧的院落本就设了很多侍卫,这会儿聚到一起,几乎把所有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顾栖迟与迟鉴艰难地穿过一道又一道人墙,在府墙边绕了好几圈,终于得了几息的空档。
“你快点!”迟鉴率先窜上府墙,催促着下方的顾栖迟。
“我被卡住了!”顾栖迟万万没想到草丛里居然放了个捕鼠器,更是没想到自己的脚就这么精准地踩了进去。
眼看着府兵就要重新走回两人身后,迟鉴看着单腿艰难蹦跶的顾栖迟,抿紧唇角,俯身抓住顾栖迟的马尾把人往上提。
“你干什——”
顾栖迟瞳孔放大,惊恐地想要拉住迟鉴的手。
她的头发!!!
顾栖迟没有喊完这一句话。
下一刻,被提到半空中的她就重重掉了下去,捕鼠器被生生甩飞了好几米。
脚上的疼痛完全被忽视。顾栖迟僵直地抬起手,摸了摸乱成鸡窝的头发。
心死了。
墙上的迟鉴看着手上的半坨头发,表情缓缓凝固,而后变得和顾栖迟一样惊恐。
啊。
救命。
“这、这是你的头发吗?”迟鉴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扭曲。
顾栖迟抬起头,眼神里似乎藏着无数把刀子,蓄势待发。嘴角扯了扯,最终扯出一个诡异无比的弧度——
“这是我的假发片。”
*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逃出去。
关键时刻掉的那个链子,是顾栖迟的假发片。
领头的侍卫去通知谢闻风,顾栖迟和迟鉴则被带到正厅,身边围了三层身着铠甲的府上精锐。
不少人正盯着顾栖迟的头发窃窃私语,成功地让顾栖迟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迟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他从未听说过假发片。
也从未见人戴过这个东西。
居然是因为这坨头发。
迟鉴反反复复地观察着假发片,哀怨的气息似乎穿透了屋顶。
“你为什么要戴这个东西”,迟鉴痛心疾首:“我不理解。”
顾栖迟同样不理解。她努力克制住想要疯狂杀人的念头,青白的脸少有地变成了粉红色:“人身上那么多地方,你为什么偏偏要扯我的头发?”
“因为那是最方便的地方!”
“扯掉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谁头发一扯就断啊?”迟鉴下意识反驳,然后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坨东西陷入沉默。
围着的府兵很少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们饶有兴致地听着,觉得这两人吵架可真有意思。
同时也涨了新知识——原来那坨东西叫做假发片。
以至于谢闻风进来的时候,还有许多府兵赖着不想离去。
“都在这站着干什么,散了吧。”谢闻风示意府兵们全部撤走,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侍女端来沏好的热茶,倒了三杯放在几案上。
“二位请坐吧”,谢闻风轻啜口茶水,脸上依旧挂着笑,似乎半点不惊讶。
“听闻圣上派了东厂提督与锦衣卫指挥使查探西北军械失踪的案子,没想到二位这么快就到了南城。”
谢闻风笑眯眯地开口,儒雅风格丝毫没受影响:“以二位的能力,想必已经查明军械的事了吧。”
“难不成今晚来我府上,是想取我这项上人头吗?”
深不可测。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这是顾栖迟对谢闻风的第一感觉。她看着面前人侃侃而谈,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道他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难对付。
他应该有很厉害的后手。
她正想说话,就看见谢闻风转向她,友好说道:“这位就是顾督主吧?这头发是怎么了,要不要派人为您整理整理?”
顾栖迟对谢闻风的厌恶值又上升了一点。
“不必”,顾栖迟面无表情道:“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知府。”
“请讲。”
“知府不是大周人吧?”
谢闻风一怔,而后竟哈哈大笑:“不愧是这么多年东厂最有能力的督主,看来什么事都瞒不住您啊。”
“不错,我确实不是大周人。”谢闻风笑着,眼角现出几道皱纹:“我是那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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