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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是落在草叶上,而是怕打下来,从而溅起了一丛新的水滴,水滴又溅到另一片草叶上,然后飞起一滴更小的水滴,重复又重复,重复到完全飞不起来,所有的水成了草叶上凝着的水珠。

这只是一滴水的轨迹,当雨成了一蓬蓬的水箭,落到地上溅射起的水珠拢成了一层水雾,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就看着这雾蒙蒙的一切打发着时间,因为我找不到说话的人,杜叔叔出去找新的柴火。

他出山洞前轻轻抱住我:“半夏别怕,雨下这么大,他们不会找来的。”说完他就冲进雨里。

我觉得杜叔叔的话不可信,即使我看不清楚外面成了啥样,但大概的轮廓我还是能看到的。

山的轮廓,树木的轮廓,现在还要再加一个人的轮廓。

有人站在山洞外面,雨声打散了人声,听上去是一种失真的感觉。

“找到...你...们了!”

是谁找到这里了。

我做出戒备的姿势,等外面的人的进来,然后再想办法制服他。

外面的人进来了,竟然是...爸爸!

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却是发红的,红血丝霸占了整个眼球。他盯着我看,漂亮的五官都压不住这种水中恶鬼的气场。

他质问我:“妈妈呢?”

“杜叔叔...”我刚开口就被欺身过来的爸爸掐住了脖子,他没有用力,手指揉弄过我的喉结,让我有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我没能呕吐出来,因为爸爸真的掐住了我的脖子,现在窒息感盖过了呕吐感。

我难受地抓着爸爸的手,想要从他掐紧的手里挣出一个缝隙,让空气透过缝隙到达我的肺部。

“爸爸...杜...叔叔...出去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艰难地说出这么一段话,希望爸爸能听见,松开他的手,我...真的快要翻白眼了。

爸爸像是听见了,松开一个指节,新鲜的空气灌入了我的喉咙,我感受到了氧气的快乐。

这快乐何其短暂,下一秒我又被爸爸掐了脖子,过了几秒钟,他松开手,等我缓过劲来,他又扼住了我的咽喉。

他反反复复地这样做着,仿佛是在刑求我,不会把我弄死,但会让我无比痛苦。

在我快被这种痛苦折磨死的时候,第三个人的声音解救了我。

杜叔叔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兰舍?”

“妈妈!”

爸爸一下子就把我放开了,我倒在地上地上不住地呛咳,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我的眼前发昏,只能勉勉强强看见爸爸抱住了杜叔叔,杜叔叔也...抱住了他。

两个湿透的人的拥抱肯定是冷冰冰的,因为我看到爸爸在不住地发抖,无法分辨这是因为冷得还是激动得。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再抖了,他昏倒在杜叔叔的怀里,就像是原本撑着他的那股子力气在见到想见的人的时候一下子就没有了。

“爸爸,怎么样了?”我的喉咙在刚才爸爸的一阵激动下被伤到了,声音又干又哑。

杜叔叔回答我,“大概是因为脱力昏过去了。”

爸爸的样子看上去很狼狈,一向最注重外表的他一只鞋子已经不见了,脚背上是石头跟树枝划过的伤痕,白皙的脚踝跟裤管上都是肮脏的泥垢。上身应该是有一件跟裤子配套的格子纹外套,现在同样不见了,只剩下湿透的衬衫,贴在爸爸单薄的胸膛上,透出他雪白的皮肤。

薄薄的衬衫肯定是不保温的,更何况是被水打湿的。

杜叔叔把爸爸身上的湿衣服都扒下来,然后用他之前留在山洞里的上衣做干布巾给爸爸擦身体,擦干爸爸身上的水珠,将他整个人塞进了干草堆里。

我守着爸爸,看到他睡得不是很安稳,轻轻碰一下爸爸的手臂就能被那上面传来的低温给吓到。

“杜叔叔,爸爸在打冷摆。”

杜叔叔正在处理那些半湿的柴火,将柴火插在火堆的泥地旁边,上面挂着他跟爸爸的湿衣服,希望借着火堆烤干衣服跟柴火里的湿气。听到我的话,他走了过来,试了试爸爸额头的温度。爸爸身上温度显然都被冰冷的雨水带走了,摸上去像是在摸一块冰。他把爸爸抱进怀里。

同样是淋了雨,杜叔叔就一点事都没有,浑身热乎乎的。他靠近我,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

这样高的体温明显能让爸爸感到温暖,他不再发抖,眉心间那种不舒服的褶皱被抚平,本能地凑近热源,抱紧了杜叔叔,发出小声地呻吟,听声音像是妈妈两个字。

爸爸对杜叔叔真的好执着,执着得近乎疯狂,我都不好评价我把杜叔叔从爸爸身边带走的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我问杜叔叔:“杜叔叔,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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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把你带走,爸爸...爸爸看上去很不好受。”

杜叔叔扒拉火堆的动作一停,他看向他自己怀中的爸爸,眼神里是无奈,是怜惜,还有...厌烦。

厌烦这种情绪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懂,我听到他稍显疲惫的声音,“你是个好孩子,带我走是为了我好,怕我被你爸爸伤害。”

“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种被囚禁的日子。”

“从这个人到那个人,没法反抗,只能顺从。”

“他们对我是病态的执念,没有理由,一个又一个,就像一个打不破的诅咒。”

“你爸爸是这样,你...”

我怎么了?还有诅咒?什么诅咒?我疑惑了,杜叔叔像是谈到了一个他不想多谈的话题,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换成了行动。

他给我递了今晚的食物,几个果子,他说:“雨下的太大了,猎不到活的,等明天天气好一点我去抓一只鸡,你爸爸需要吃一点更有营养的东西。”

我们沉默地吃完了晚饭。

我守夜,爸爸跟杜叔叔睡在火堆旁的干草堆上。

半夜里,爸爸不出意外地发烧了,杜叔叔一直在照顾他。

烧得迷迷糊糊的爸爸一遍遍地叫着杜叔叔:“妈妈,你在哪里?”

杜叔叔也在一遍遍地回着:“兰舍,我在这里。”

他们很亲密,我看着这一切,心中丛生了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酸酸涩涩,难受得很。

爸爸是病人,杜叔叔得对他好,我这样在心里说着,同时又补充了一句,杜叔叔也对我好。

外面的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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