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脸色又是一变,睁开眼,眼底满是血丝:“朕只顾着生气,竟忘了这一点。”
薛妃说的不错,李斯年到底是谢家女的孩子。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是天命所归、天选之子,哪怕不是,也会把自己的出身往天命上面靠。
李斯年一旦登基,必会为谢家平反,恢复梁王名誉——只有这样,他才算名正言顺,而非靠着程彦登基的天子。
这才是凌虚子卦象所言的天命在谢不在李,谢家依旧主天下。
想到这,李泓又是气,又是急:“阿彦平日里最是通透不过,老四闹着与她退婚之际,朕还担心她想不开,亲自去劝解她,她不仅不气,还叫朕不要生老四的气。”
“经历了性子凉薄的老四,她总该长些教训才是,怎地没过多少时日,又被李斯年迷了心?老四再怎么闹着退婚娶旁人,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李斯年是与她有灭族之恨的人啊!”
李泓越想越不明白。
程彦素来聪明,怎就在这件事情上钻了牛角尖?
薛妃道:“翁主是性情中人。”
李泓埋怨的声音一顿。
阿彦当然是性情中人。
她不喜欢的李承璋,纵然是太子之尊,她也不会刻意讨好他。
而她喜欢的李夜城,哪怕夏人再怎么不待见胡人之后,她与李夜城来往只会让华京城的贵女们对她的印象越发不好,她也整日里把李夜城带在身边,甚至还举荐李夜城从军,立下战功,在大夏有了一寸立足之地。
薛妃见李泓神色若有所思,便又道:“陛下是见过李斯年的,那等模样,莫说翁主了,只怕男人见了也会起心思。翁主再怎么聪明,可到底年龄小,一时被他哄骗了,也是有的。”
李泓想起了李斯年。
那张脸,那气质,让他一个极度厌恶龙阳之好的人见了也心生怜惜。
一朝天子尚且如此,更别提程彦了。
程彦自小便喜欢模样好看的,伺候她的侍女侍从们,个个貌美如花,不比他的宫妃差。
李泓道:“阿彦绝对不能嫁给他。”
薛妃眸光轻转,道:“那长公主说要给他恢复身份的事.......”
李泓斟酌片刻,道:“情爱之事,一旦陷进去,旁人说再多也无用,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想开。若朕不恢复李斯年的身份,只怕阿彦又要找朕哭闹。”
“她从未向朕要过什么,朕怎好驳她的要求?”
思来想去,李泓最终道:“朕不能恢复他的身份,但也不能驳了姐姐的请求。”
“至于阿彦,朕更是要好好教导她,莫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且越跌越深。”
李泓打定了主意,过了几日后,他下令解除对李斯年的圈禁,让他可以在皇城里走动。
此等旨意虽未达到程彦的预期,但到底恢复了李斯年的一定自由,再加上李斯年身份特殊,李泓能做出如此让步,程彦也颇为知足,便让半夏去传信李斯年。
半夏传完信回来,李斯年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程彦听完挑了挑眉。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原本打算去三清殿瞧李斯年的心思,也被他这三个字冲散了。
男人的脾气不能惯,越惯越上脸。
本着这种思想,程彦便一直没再去三清殿,只去督促炼制精钢,和种植番薯了。
转眼又过了几日,天子的一道圣旨,打破了华京城的平静——允许原本被废弃的太子李承璋开府治事。
圣旨一出,华京城议论纷纷,原本不看好李承璋的世家们,此时又顺着风头,倒向四皇子李承璋。
李承璋前去紫宸殿谢恩。
李承璋道:“儿臣犯下大错,父皇不予追究已是天恩浩荡,怎能许儿臣开府?”
“万望父皇收回成命。”
李泓只以他是谢恩推辞,便说几句客套话,李承璋仍是求他收回成命,李泓有些意外。
他这个儿子并非重情之人,最看重的是权利,一朝他给他权利,他当喜不自禁才是,怎会百般推辞?
李泓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
李承璋跪在大殿上,把头埋得更深了,道:“儿臣想向父皇求个其他的恩典。”
李泓哦了一声。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李泓面有不虞之色,道:“是何恩典?你说来便是。”
他觉得以老四的权欲之心,必会向他要其他东西。
他这般想着,哪曾想,地板上的李承璋声音低沉,哀求道:“求父皇饶恕谢姑娘。”
李泓一怔,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李承璋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再抬头,额间满是鲜血。
老黄门哎呦一声,忙上前递给李承璋擦拭额头血迹——天子虽废去了李承璋的太子之位,可并未厌弃他,要他开府治事,更是有意培养他的势力,这种情况下,他自是要讨好着李承璋的。
“儿臣知道。”
李承璋任由老黄门在他额间擦拭着,道:“哪怕父皇为此事厌恶了儿臣,儿臣也要说。谢姑娘心地善良,柔弱无辜,绝非谢家人的心狠手辣,并非有意插足我与阿彦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