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见李淑有些动怒,便不敢造次了,连忙收起了玩笑之心,改口正色道:“有人要害兄长。”
她身边的人都是心腹之人,母亲身边也是,但母亲身边的心腹之人,其中有没有杨奇文安插的人,她便不知道了,便没指名道姓说杨奇文,只说有人害李夜城。
她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周围人的脸色:“他要兄长与数年前的镇远侯一般,不明不白死在边关。”
她的声音刚落,众人面上皆是一惊,纷纷询问她那人是谁,并没有被点破阴谋的慌张。
难道说杨奇文安插的人不在母亲身边?
程彦心中疑惑,李淑眸中骤冷,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程彦颔首,跟着李淑往城里走。
雍州城是防御北狄的第一座城池。
边陲之城,远比不上华京的繁华,只有高耸入云的城墙或许能与华京一较高下——为了抵御北狄的侵扰,这里的居民把所有的钱财用在了建造城墙上。
这里的城墙异常坚固,与周围的嵩山峻岭相互呼应,曾无数次将北狄南下的铁骑拦下。
北狄的人总是无功而返,便让华京城的很多人生出一种错觉,北狄也只能在关外抢掠一番,根本不可能打到华京城下。
这也是杨奇文决定害李夜城的原因之一。
在他看来,李夜城的存在,不过是能与北狄打几场胜仗而已,改变不了两国对峙多年的格局,除掉李夜城,对大夏的影响并不算大,毕竟北方有城池,有险关,北狄打不过来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北狄如今的首领颇有野心,他的目标并不只是在大夏边关抢掠一番,他渴望中原大地的繁华,渴望大夏九州的广袤,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对边境用兵,且攻打的都是险要城池,并非像以前那般,只攻打物产丰富的几个地方。
可惜,这样的道理,沉醉在歌舞升平中的华京城的人并不明白。
程彦心中叹息。
骑马走在路上,她发现这里的居民也与华京城大不相同。
他们的身材更为高大,气质更为悍勇,让人不难想象,一旦北狄入侵,他们便能放下手中的活儿,提起武器与北狄拼个你死我活。
这里的日子,比安逸的华京城艰难太多了。
程彦一路跟着李淑来到郡守府,李淑屏退身边的人,问程彦:“是何人想害夜城?”
屋里只剩下程彦与李淑两个人,程彦说话不像刚才那般小心翼翼,直接将杨奇文的名字说了出来:“杨奇文。”
“他?”
李淑长眉微蹙,道:“此人虽然贪财,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若不然,她也不会选他做丞相。
那年逼宫之后,她杀尽了与谢家有关的人,导致朝中无人可用,她只能匆忙拉起三公九卿的班底,避免让大夏的朝政陷入无人治理的状态。
她知道她选出来的三公九卿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但那是她当时最好的选择了,所以她对杨奇文的贪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淑看了看程彦,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绝不会弄错。”程彦摇头道:“母亲知道这次的军粮为什么是林家提供的吗?”
为了让母亲安心打仗,她并没有把杨奇文毁去她事先准备的军粮的事情告诉母亲。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不说也不行了。
程彦把杨奇文毁去军粮,又设计让她与林修然相斗的事情娓娓道来。
李淑面上一寒,冷声道:“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对于朝臣来说,贪财无伤大雅,不是什么致命的毛病,贪权才最为致命。
所以她哪怕知道大长秋其实是在给杨奇文敛财的事情,也不曾追究此事,只想着杨奇文心中自有分寸,她宽厚待他,他应会勤奋理政,哪怕不忠于她,忠于大夏她也是乐意见到的。
哪曾想,她的一番苦心,竟培养了一头反过来咬她的白眼狼。
“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程彦安慰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那人抓出来。”
李淑揉了揉眉心,道:“你说得轻巧,做起来哪是这般容易的?”
就如当年的她一般。
镇远侯的战功越来越高,她心中越发不安,她知道谢元容不下她,更容不下一个能威胁到谢家统治的镇远侯。她担心谢元对镇远侯下手,每次给镇远侯写信,都会嘱咐他小心行事,当心冷箭。
镇远侯并非莽撞之人,没有将她的担心当成耳旁风,他仔细盘查了自己身边之人,将一切可疑的人调离他的亲卫。
可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得了谢元的暗算。
十万将士与镇远侯一起埋葬边关,连尸骨都不曾寻回。
想起往事,李淑眸光微暗。
程彦知道母亲想起了伤心事,走到李淑身后,轻轻给她捏着肩,柔声道:“娘,这件事交给我吧,我绝对不会让镇远侯的悲剧再度上演。”
她不远万里从华京而来,为的是将杨奇文安排的人揪出来。
镇远侯的悲剧,发生一次便够了。
李淑闭了闭眼,道:“也罢。”
“只是你来了这里,府上安排了谁在理事?”
想起李斯年与程彦的关系,李淑不觉眉头微蹙,道:“给了李斯年?”
“他可是谢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