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李斯年抱她回来,似乎是一件颇为正常的事情。
李斯年喜欢安静,他院子里除了送奏折文书的暗卫外,根本不留伺候的侍女侍从,他又不是大呼大喊的性子,见她睡着了,估计也不好意思跑到她的院子里叫紫苏她们来接她,所以索性将她抱了回来。
他将她如妹妹一般看待,将睡着的妹妹抱回家,似乎是一件颇为正常的事情。
倒是她,反应有些大了写。
程彦一下一下梳着发,有些明白梦中的月下香是怎么来的了。
李斯年是一路把她抱回来的,他身上淡淡的月下香,自然便染到了她的身上。
所以她才又做了那个旖/旎/缠/绵的梦。
梦里的李斯年眼眸含秋水,潋滟不可方物,一声一声唤着她彦儿。
想那个梦,程彦默默地叹了一声。
可惜梦境与现实总是相反的,梦里的李斯年甚是温柔地唤她彦儿,梦境外的李斯年清冷疏离地唤她小翁主。
正午的阳光穿过云层,越过窗台,斜斜地照在程彦身上。
紫苏给程彦挽了流云鬓,半夏将珠花凤钗簪在程彦发间,程彦抚了抚凤钗衔着的流苏,看着镜中艳光逼人的自己,强迫自己不再想梦里的事情。
想也无用。
李斯年那副性/冷/淡/性/无/能的模样,瞧着好看就行了,别想其他有的没的。
谪仙会动凡心吗?
或许是会的。
但那只存在于小说中,李斯年这种恐男又恐女的清冷性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任何一个人厮守终身。
程彦深呼吸一口气,披上外衫,走出寝殿。
她离开华京城这么长时间了,虽说有李斯年帮她处理事情,但她也不好一直让李斯年替她忙碌,她得尽快投入到杨奇文的事情中。
说起来,在她睡着之前,李斯年似乎说了关于杨奇文的事情。
不过那时候她实在太困,没有听清李斯年究竟说了什么。
程彦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埋怨自己困意上来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杨奇文那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听呢?
罢了,忘都忘了,埋怨自己也无用,只能等李斯年来的时候再问他了。
程彦这般想着,往书房里走。
李斯年是一个做事极其仔细的人,这些时日他仿着程彦批阅过的文件被他整理之后放在程彦的桌上,程彦一进书房,便看到了那些文件。
程彦略翻了几本,不用去问李斯年,也能知晓最近发生了何事,李斯年又是如何处理的。
看着文件上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字迹,程彦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委实幸运,能遇到李斯年。
程彦继续往下翻,翻到了关于杨奇文的文书,打开一瞧,对李斯年的手段又有了新的认知。
在她看来,杨奇文安插的暗桩,只能从军队里着手去查,而不能从杨奇文这里查。
杨奇文位列三公之首的丞相,大夏刑不上大夫,更何况丞相了,杨奇文纵然下了牢狱,也不会说出什么,撑死是大长秋的事情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勉为其难地应下。
至于其他没有证据的事情,他瞧也不会瞧上一眼。
可李斯年还是让他吐了口——关于数年前的镇远侯战死边关,他被北狄俘虏之后如何讨好北狄,让北狄放了他,又与北狄串通,篡夺大夏江山。
他愿割让城池与土地给北狄,只要北狄尊他为帝。
此次许裳粮草被劫,北狄趁势攻取方城的事情,也是杨奇文一手策划的,其用意是除去长公主的左膀右臂,再除长公主,没有长公主的李泓,是压不住蠢蠢欲动的世家与诸侯王的。
到那时,他振臂一呼,改天换日,这大夏万里锦绣江山,便是他的掌中之物。
这些事情是极其机密的事情,除却天子与廷尉,旁人根本不曾得知。
至于李斯年,是他一手策划的让杨奇文吐口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天子与廷尉并不知道他知道而已。
天子看了这些供词,气得几日没有上朝,杨奇文毕竟做了多年的丞相,树大根深,他不好一日将杨家拔起,只是吩咐廷尉近日里多留意杨家人的动静。
程彦看完这些记录,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舅舅忌惮杨家,不敢轻易对杨家出手,她的母亲不日便会班师回朝,舅舅只需将杨奇文通敌叛国的事情告诉母亲,以母亲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必然会如多年前灭谢家一样,灭了杨家满门。
这样一来,母亲原本便不怎么好的名声,会更加恶化,成为世人口中杀人狂魔。
可是杨家不除不行,有些事情,总要有一个人出来背锅。
舅舅不愿做,她的母亲,便是唯一的选择。
程彦心中酸涩,继续往下看,下面是李斯年的一行批语,让她提醒母亲,切莫感情用事,杨奇文之事,尚有更为妥帖的处理方式。
通敌叛国的事情还能妥帖处理?
程彦眉头微动,放下了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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