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太后催促一旁的老黄门:“去,现在就杀了,一刻也不能留。”
老黄门领命而去,李泓曲拳轻咳,老黄门脚步顿了顿。
丁太后不悦皱眉,道:“皇帝要留他?”
李泓让不相干的人退下,只留下心腹之人在殿中伺候,提醒丁太后道:“他终归是杨丞相的人。”
“若杀了他,只怕杨丞相面子上不好看。”
六皇子听此,哭得更大声了。
他前几日刚大病一场,身子虚得很,最忌情绪大喜大悲。
哭着哭着,他动作忽然一顿,随后呕出大片鲜血,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小巧白了脸,惊呼道:“殿下!”
丁太后连忙让人去请御医。
一阵手忙脚乱后,六皇子被内侍们抬至偏殿,由御医们诊治。
这一诊治,发觉六皇子的身子亏损的不行,丁太后正在气头上,御医不敢马虎,忙问小巧六皇子近日吃了什么,他们开的补汤有没有在喝。
小巧抹着泪,道:“殿下住的宫殿偏远,饭送过来的时候,不是凉了,便是不新鲜了。冬日里尚好,有炭火,奴婢还能给殿下热一热,可这夏天便没法子了。”
众人一听,皆白了脸。
日常的吃食如此,更别提补品和药膳了。
难怪六皇子的身体总是好不了,正常人这种吃法都受不住,六皇子身体本就孱弱,哪里经得住这般磋磨?
御医们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丁太后勃然大怒,让人将大长秋凌迟处死。
李泓刚想说什么,还未出口,便得了丁太后劈头盖脸的怒骂:“你还管杨奇文面上好看不好看?你的儿子都快没了!”
她原本不止有李淑李泓两个孩子的。
可惜她那时候位分低,又不是先帝心尖尖上的人物,宫里的人待她并不尽心,她最后一个孩子生了病,一直在起热,御医们推三阻四不肯来,宫人们也不肯给她行方便。
她抱着她的孩子哭了一夜,次日清晨,她小小的孩子身体凉了。
自那之后,她便不再要孩子了。
六皇子遭遇的事情,让她忍不住那个被御史宫人们生生拖死的可怜的孩子。
而李泓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让她想起薄凉的先帝。
到底是先帝的种,做了皇帝,便变得跟先帝一样只顾眼前利益,半点亲情也不要了。
丁太后的失望溢于言表,李泓擦着额角的汗,周围无一人敢上前劝说丁太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翡翠捧了一杯茶过来,柔声劝解着丁太后。
翡翠劝了好一会儿,丁太后面上方好一些。
大长秋被拖出去行刑,翡翠让掌事的宫人们前去观刑,免得日后又出这种刁奴欺辱天子皇嗣。
至于以后谁接任大长秋,翡翠则推荐以前伺候长公主的那个名唤元宝的内侍。
翡翠给李泓解了围,她的话李泓自是无不应允,不过半日时间,宫内便完成了交接。
杨奇文听到这件事时,元宝已经继任了大长秋,他想打听宫里的事情,素日里对他笑面相应极近谄媚的宫人像是变了人一般,个个冷若冰霜不说,还一问摇头三不知,半点消息也不曾透露给他。
杨奇文深感奇怪,下意识便觉得是程彦在后面捣鬼,便让人查程彦近日的行程安排。
不多会儿,下人来报,程彦这几日一直在盯着精钢炼制盔甲,莫说去给丁太后吹枕头风了,她连钧山离宫与皇城都不曾踏入。
杨奇文捋了捋胡须,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但大长秋死了,便断了他与薛妃的联系,对他与薛妃以后的合作,怕是极为不便,此事纵然不是程彦做的,得益人也是程彦。
杨奇文心中有气,面上便露出了几分,冷声道:“再好的盔甲也无用,时间到了,谁也保不住李夜城!”
下人连声应是,心里却颇为不屑。
杨奇文要害李夜城,不仅仅是因为李夜城是程彦的臂膀,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杨奇文年轻时也上过战场,与李夜城的大胜北狄不同,杨奇文接连大败,甚至还被北狄捉了去,做了俘虏,后来百般讨好北狄,又让家里送了无数金银财宝,才得以回到大夏。
这些事过去了好多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被杨奇文灭口,至于没有被灭口的,畏惧杨奇文如今的权势,也不敢乱说,故而世人并不知道此事。
李夜城对战北狄屡立战功,可不就是惹了杨奇文的眼,让杨奇文恨不得除之后快。
不过主子们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够置喙的。
下人又道:“大长秋已死,他的家人也受了牵连,如今求到相府门前,不知相爷如何处置?”
杨奇文厌恶道:“这种事情还需要你来报我?速速处理了。”
下人称是,眼皮跳了跳。
——大长秋这般敛财,还不是因为杨奇文好财,把大长秋逼得太紧,实在没了办法,才把主意打到六皇子身上。
可饶是如此,杨奇文仍嫌不够,催促他尽快送钱过来。
大长秋心中郁闷,便喝了点酒,意识模糊间,小巧撞了进来,这才生出了许多事端,把自己的命也给搭了进去。
可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杨奇文,大长秋不过是替他送了死罢了。
丁太后并不是一个精细的人,若换成其他人,只怕早就追根问底,将杨奇文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