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种情况,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拖是拖不住的,依着长公主的脾气,天子来了也拦不住她如今的脚步,绿萝只能稍稍把声音提高,好让屋里的程彦听到自己的□□,赶紧收敛一下与李斯年的亲密行为,为长公主的即将到来做准备。
李淑冷冷道:“不用。”
她的目光太过凌厉,声音也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绿萝心里怕极了,腿都跟着打颤,但想到程彦素日待自己的亲厚,便又鼓足勇气拦上一拦。
绿萝道:“殿下风尘仆仆而归——”
然而绿萝的话尚未说完,李淑便不愿听下去了,向跟着自己的近卫使了个眼色,近卫便把堵着她前方道路的绿萝拉到一旁。
李淑径直走向紧闭着房门。
近卫的力气很大,绿萝根本挣脱不开,屋里一点动静也无,她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生怕李淑看到程彦与李斯年甚为亲密的一面,便大声向屋里喊道:“翁主,长公主回来了,您快出来迎接啊!”
李淑准备推门而入的动作微顿,回眸扫了一眼努力在近卫手中挣扎着的绿萝。
绿萝长了一张讨喜的小圆脸,眼睛也是圆圆的,颇为清秀可爱,瞧着便叫人心生喜欢。
可现在,那张小圆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又急又怕涨红了脸,看她看过来,更是打了一个哆嗦,小嘴都跟着颤起来,断断续续道:“殿、殿下.......婢子只是想让翁主来接您,并、并没有其他意思。”
李淑眉梢轻挑,道:“你倒是忠心。”
绿萝更怕了,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李淑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迎面而来的,是浓烈的月下香。
李淑鼻翼动了动。
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女子,她有过两次婚姻,虽说第一次有名无实,但第二次的婚姻在刚开始时的时候,她与程彦的父亲程仲卿也曾出举案齐眉过,她知道男女事后是什么样子。
而她现在在的地方,月下香浓烈,将其他气味遮了个一干二净,她蹙眉轻嗅,一点也闻不到男女事后特有的淡淡麝香。
难不成这个李斯年是个不行的?
李淑想起李斯年整日坐在轮椅上,心下了然。
下半身已经残废了,想来那东西也是残废的,空有一张好皮囊,却做不得任何事。
当年一手遮天的谢元,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谢家的后人竟如此如此可笑吧。
罗十三见李淑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便知道李淑只怕想到那种事情,心里只盼着李淑看在程彦与李斯年相安无事一晚的面子上,饶了李斯年一命。
这般想着,罗十三听到里间有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并不是一个人的,一个轻快,一个谨慎。
不用想,也知道轻快的那个是程彦,谨慎的是李斯年。
罗十三只觉得有些意外程彦的轻快。
程彦一贯聪明,怎会瞧不出长公主对李斯年的厌恶,不仅没有断了与李斯年的往来,还越发亲密起来,甚至还留宿在李斯年的房间。
如今事情被李淑撞见,程彦不仅没有慌乱,心情还这般轻松,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罗十三眉头微动,抬头看向屏风。
琉璃屏风后,程彦扶着李斯年慢慢走来,见了李淑,面上便笑了起来,道:“母亲,你何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的声音刚落,便觉得一抹刺目的光向一旁的李斯年刺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程彦挡在了李斯年面前。
寒光停在程彦的胸口,李淑声音冰冷,道:“你对他,倒是用心得很。”
长剑太过锋利,程彦胸口处的云锦料子裂开了来,微微露着白皙的肌肤。
房门尚开着,正月的凌风从外面吹来,程彦打了个哆嗦。
时隔多年,她的母亲依旧没有放下对谢家人的仇恨。
数万将士的埋葬边关,是横在母亲心口的一根利刺,咽不下,吐不出,甚至午夜梦回,那个刺也在隐隐作痛。
李斯年的母亲是谢家女,谢元最宠爱的妹妹,而谢元,一手促成了多年前的冤案。
她懂母亲对谢家人刻骨铭心的恨意,更懂母亲对李斯年的厌恶。
但多年前的事情,与李斯年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年李斯年还没有出生,甚至他的出生与存在,也是谢家人精心布下的局,谢家人犯下的罪孽,不应该由他去承担。
程彦迎着李淑凌厉目光,道:“母亲,他与你所了解谢家人不同,他也是受害者,我为什么不能对他用心?”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母亲对李斯年的恨屋及乌。
她一直以为,母亲虽然讨厌身上带着谢家人血液的李斯年,但并未阻止她与李斯年的往来,心中便是默许了李斯年的存在的,所以在听到绿萝的声音时,她心中并无惊慌,只觉得母亲既然默许了李斯年活在这个世界上,当不会再追究当年谢家人做的孽,她只需再好好与母亲分说一番,母亲便会接受让她嫁给李斯年的事情。
她的身份特殊,嫁给李斯年,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哪曾想,她还没来得及与母亲提李斯年的事情,母亲已经拔剑相向了。
面对母亲的长剑,程彦寸步不让,道:“更何况,他若与当年的谢家人一样,又怎会带我找番薯精钢与武器?”
李淑凤目微眯,道:“若他别有用心呢?”
李斯年轻轻一笑,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程彦,道:“公主殿下说的不错,我的确对小翁主别有用心。”
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愿意放弃自己执念了多年的目标。
在她如温暖阳光闯入他灰暗人生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有了毒药,也有了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