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们又发起新一波的攻势,守在楚王身边的府兵们又倒下许多,楚王一身是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周围人的,他手中佩剑指着站在高台处的天子,仍在不断叫嚣着。
天子逆光而战,负手而立,未央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面上明明暗暗一片,一改往日的温和慈爱假象。
天子是对楚王有了杀心。
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未央带着羽林卫们艰难地行走在短兵交接之中,有意无意往中央的楚王身边走,羽林卫们专心与周围府兵作战,并未发觉她的意图,倒是中间的楚王,发现了不断向自己逼近的未央。
未央早在殿外便解了小内侍的发冠,长发如瀑,高高挽着,略微抬头,整张脸暴露在血腥之中。
楚王微眯着眼,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
与他对峙着的卫士见此,连忙将掌中佩剑向楚王胸口处甲胄交接的地方送去。
长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甲胄交接处里面是布衣,若被刺中,楚王性命难保。
未央心中一惊,再顾不得其他,快步冲入战圈,提剑狠狠刺在楚王腰间。
楚王腰间是精钢打造的黄金甲,未央的剑并不能伤他分毫,只是让他身体微微倾倒,卫士的剑锋划过他的胸甲,发出刺耳的声响。
楚王瞬间反应过来,一脚踹翻趁机偷袭他的卫士,了结卫士性命之后,他转身看着面前未央,眸色晦暗难辨。
未央的长剑又向他攻来,他侧身一避,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未央极小声的话:“天子这是请君入瓮,你不是天子的对手,快走。”
“我调离了守在宫门的羽林卫,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楚王眸光微变,未央的攻势仍在继续:“挟持我。”
“快。”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未央的话刚刚说完,楚王不再犹豫,当下卖了个破绽,引未央来攻,未央长剑一送,楚王就势夺去她的长剑,手指扼住她的肩膀,佩剑横在她的脖颈处,朗声向高台上的天子道:“长兄,你瞧瞧,本王手里的人是谁?”
胶着的战事顷刻间陷入沉默,府兵与羽林卫警惕着,回到各自的阵营。
“陛下,不要顾忌我,快杀了这个反贼!”
未央拼命演着戏,然而楚王比她的戏更足,手上稍稍用力,她脖颈处便溢出点点血迹。
未央吃痛,不说话了,只是狠狠踩着身后楚王的脚。
“抱歉抱歉,以后让你捅回来便是。”
楚王小声说道,轻笑着的声音毫无诚意。
未央踩在楚王战靴上,用力地转了转脚跟。
身后传来一声轻嘶声,未央方觉得心里好受些。
天子眸光轻眯。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宫门突然被打开,未央在羽林卫的护佑下闯入战圈,楚王身处战局中央,未央避无可避遇到楚王,想借机擒下楚王,怎奈楚王表面风流,但骑射功夫却是一点不曾落下,最后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楚王捏住了性命。
她性命虽被威胁,但胆气与勇气可嘉,临危不惧仍让他下令杀楚王。
天子负手而立,转着戴在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平静说道:“你放了她,朕便放你离去。”
——若楚王手里的人换成了旁人,他自是不会顾忌,直接下令让羽林卫一同杀死的,但未央是萧伯信唯一的后人,又是何晏心尖尖上的人,他多少都要顾念着。
“哈哈哈哈哈。”
楚王仰天大笑,道:“长兄,这样的话,你觉得本王会信吗?”
刀剑争鸣声不再继续,只余下楚王与天子的讨价还价声。
何晏眉头动了动,放下手中茶杯,目光越过窗户,向殿外看去。
此时阳光正好,羽林卫与楚王的府兵们泾渭分明,楚王一身黄金战甲,甲胄上鲜血不住往下淌,怀里挟持了一个小内侍打扮的人,那人的脸分外好看。
艳不可挡,倾城国色。
而一向风流爱美的楚王,竟对这样的绝色丝毫不怜香惜玉,手中的佩剑横在她的脖子处,点点血迹染在闪着寒光的剑锋上,分外扎眼。
何晏瞳孔骤然收缩,打翻了刚刚放在矮桌上的茶杯。
下一刻,何晏衣带翻飞,快步出了正殿。
台阶处,天子听到何晏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转身回头。
楚王见何晏走出大殿,更加肆无忌惮,朗声笑道:“长兄,你若不想他恨你一辈子,便放本王走吧。”
天子目光撞上何晏阴鸷眼眸。
一向面上没甚表情,喜怒不形于色的何晏,此时胸口微微起伏着,手指死死扳着门框,用力之大,竟让指尖微微泛着白。
他整个人锋利又危险,像极了出鞘的剑,此刻纵然甚么也不说,天子也知他心中在想甚么——若他真的不顾念未央的性命,下一个逼宫的,便不是轻易被他算计得上钩的楚王,而是果果城府极深的何晏。
楚王张狂的声音仍在继续,天子默了默,眉头紧锁。
“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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