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个生得尴尬,活得更尴尬的普通天家子孙。
他目送卫士将太子妃的尸体挫骨扬灰。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很快将一切掩埋。
他抬头看着扑簇簇往下落的雪花,雪花划过他的眼角,须臾间融化成雾气。
生平第一次,他对那个位置有了念头。
往事涌上心头,楚王笑了起来。
皇兄已经老了,而他正值壮年。
“皇兄,你莫要说笑了,旁人不晓得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也不晓得?”
楚王声音轻快,道:“晏儿到底年龄小,不知皇兄的苦心,待他再大一点,便能明白皇兄的不易了。”
“到那时,皇兄再传位给他不迟。”
“至于我,就做个风流王爷罢。”
楚王轻笑,眼底一片真诚,道:“那些累死人不偿命的政事,我才懒得去解决,还是留给晏儿那孩子罢。”
“我呀,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说着,楚王懒懒打了个哈欠。
他服饰华美,发冠繁琐精致,腰间更是缀满了璎珞与香囊,配着他懒散动作,瞧上去不像个藩王,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天子眸光沉了沉。
“对了,皇兄,你准备何时放了晏儿?”
楚王笑着问道:“何时恢复他的身份?未央那小丫头对他甚是上心,昨夜在我府上哭了一宿,你若再不放他,小未央怕是要闯皇城来你这哭鼻子了。”
天子看了看楚王,问道:“你与晏儿并无交情,在此之前,你甚是讨厌他身上的铜臭气。而今你替晏儿求情,可是为了他的母妃?”
“皇兄还是这般敏锐。”
楚王笑了笑,道:“他是太子妃最后一点血脉,又是皇兄的嫡孙,我替他求情,一是为了还太子妃的恩情,二是为了皇兄。”
“当然,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日后他位尊九五,想起今日我为他解围之事,想来会分外感激我这位长辈。如此一来,我也有继续荒唐风流的资本。”
“替他求情,对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我自然要与皇兄好好分说,求皇兄早日放他离去。”
楚王笑得一脸和煦,天子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罢了,你既然替他说话,朕便饶他这一次。”
天子说道。
楚王连忙谢恩,眸光轻转,问道:“那他的身份?”
天子摆了摆手,眼底闪过一抹不耐,道:“等他甚么时候想明白了,朕再恢复他的名分。”
“若他继续执拗下去,便做一辈子的商户罢!”
“朕有兄弟,又有小皇孙,不至于到了看他脸色的地步。”
天子动怒,楚王不好多说。
老黄门送来参汤与养生药,楚王便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楚王离开皇城,回到自己府邸,召集所有的心腹。
天子眼中虽没甚亲情,但也一言九鼎,他既然答应了放过何晏,便不会再对何晏起杀心。
当然,前提是何晏别再做甚么出格事,再次触及天子的逆鳞。
他要尽快动手。
不能再拖了。
心腹之人聚集在书房,楚王负手而立,声音清朗,道:“元日皇兄会去皇庙祭祀先祖,我们便在那日动手。”
晋王那个蠢货,竟选择兵变逼宫谋求皇位,当真是愚不可及。
——要知道,天子是兵变夺的皇位,没有人比他更对皇城的守卫上心。
登高祭祖便不同了,宫女内侍们会比守卫们多,朝臣世家们亦是成群结队,这种情况下,卫士们很难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只要先发制人,控制了天子,顷刻间便能改朝换代。
这个计划,他想了数十年,走遍了皇庙的每一个角落,只为一击必杀,为母妃,为父皇,为太子妃报仇。
他原本的计划在后年,后年小皇孙十二岁,必会来皇城跟随天子祭祖。
其他藩王视小皇孙为眼中钉肉中刺,纵然不杀小皇孙,也会在祭祖事情上给天子皇孙添堵,他便可以趁乱诛杀天子。
但何晏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而未央的话,更是触目惊心,让他寝食难安。
不杀天子,他心不安。
楚王迅速吩咐下去。
心腹之人为了这一日早已准备了数年,当即应下,各领差事退下。
楚王挑了一个卫士,让卫士向未央传话。
元日很快便要到来,他需要做的事情极多,没有时间与未央解释清楚,让卫士略微提点未央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