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漫不经心道:“你我恢复身份之事,其关键点本就不在公主身上。”
萧飞白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片刻后,萧飞白又问:“楚王那里如何了?他与你父王母后有旧,若能在此事帮衬你我一二,我们的路会好走很多。”
他阻拦何晏见未央,在给自己行方便的同时,也给自己造成了不少麻烦。
比如说,他也许久未见何晏,完全不知何晏的进展如何,只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问得一清二楚。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缘故——他此时将何晏单独留下,会给未央造成一种他们二人因她闹了矛盾,未央看似明艳,实则性子颇为敏感,生怕自己给旁人添麻烦,多半会因此事生出几分愧疚来。
有时候,一段感情的开始,便是从愧疚里生出来的。
还好,何晏不懂这个道理。
何晏偏执阴郁,未央敏感多心,两人能走到一块才是怪事。
萧飞白笑了笑。
何晏并不知萧飞白心中所想,只是答道:“天家子孙,没甚亲情可言,他会帮我,亦会害我。”
萧飞白松了一口气。
害不害的,以后再说,眼下帮助他们,便是一个好藩王。
萧飞白眸光轻转,道:“害你?天下之大,能害你的人不多。我且等着,他如何害你。”
说完这句话,萧飞白刷地一下打开折扇,道:“表弟,走罢,别让未未与公主等上许久。”
算一算时间,此时的未未,大抵是忐忑且心虚的。
他得把握好中间的度,不可耽误太久,若是不然,愧疚过了头,日后也难生出感情来。
萧飞白转身,大步离开。
何晏亦出了天水院。
他并不知道萧飞白心中打算,只觉得萧飞白与他说的话没头没脑,似乎只是借口将他暂时留下。
何晏脚步微顿,眯眼看向摇着折扇尽显世家子弟风流倜傥在前方走路的萧飞白。
他在感情上,的确没有他敏锐细心,但并不代表着,他愿意接受他的算计。
萧飞白发觉何晏停下脚步,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眼弯弯道:“表弟,怎么不走了?”
以他与何晏相处多年的默契来看,他这位表弟,此时一肚子坏水。
萧飞白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揶揄。
他很好奇,他与他到底谁会胜出。
“没甚么。”
何晏声色淡淡,继续往前走。
……
菊花本是九月凌霜怒放的花,如今已经是十月底的天气,而今盛开的菊花,早已失去了菊花原本的品格——被工匠们精心侍弄,用来取悦华京城的贵人。
菊花为功利而来,前来参加赏菊宴的贵女儿郎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未央轻啜一口茶,目光扫过周围。
大夏虽民风开放,但宴席上仍有男女之分,赏菊宴分作男席与女席,中间用琉璃屏风隔着。
琉璃屏风晶莹剔透,很容易便看到对面的男席是如何模样。
赏菊宴尚未开始,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持团扇,低声说笑着,时不时向未央看来。
而另一边的男席,也是如此。
未央便明白了,此时的自己,怕是比公主更引人关注。
从任人欺凌的孤女,到炙手可热的镇南侯的后人,公主设下赏菊宴,她的位置仅在公主之下。
她现在的处境,说句一飞冲天也不为过。
这些人低声议论她,委实再正常不过。
未央轻笑。
议论又如何?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
这些贵女们既是眼热她的待遇,何不如她一般,在刀光剑影中救皇孙,在惊涛骇浪中寻找外祖父,在盛怒的天子面前疯狂试探,又在众多藩王中几经周转。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吃不得她的苦,反倒眼热她的处境,这些世家贵女儿郎们,委实与前世一般,好高骛远,故作清高。
未央并不理会周围人的交头接耳,从夏却有些看不过去,愤愤不平道:“哼,都说姑娘运气好,姑娘运气不好险些丧命的时候,她们怎么不说?”
“与这些人较真做甚么?”
未央浑不在意道:“你不觉得,她们瞧不起我,却又不得不敬着我的模样,分外让人舒坦么?”
从夏微微一怔,向周围看去。
她只是一个下人,平日里若遇到这些贵人们,只有恭恭敬敬俯身行礼的份儿,贵人却是瞧她也不会瞧上一眼。
而现在,她目光所致,那些贵人们便停止了交谈,微微向她一笑。
那些笑多是皮笑肉不笑,不情不愿的,但她看来,却只觉得扬眉吐气——这些贵人们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