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
不够还是不够。
她倒在床上乱踢,张大嘴无声地尖叫嘶喊,眼角出现一家四口的合照,又翻身跳起来,高举起相框——
“乔乔。”
乔母敲了敲门,“你摔倒了吗?”
你的亲生女儿才要摔个大跟头!!
探望她去吧何必假惺惺的关心我?!
恶毒的言语在舌尖绕了数圈,最终未能出去。
为什么要这么贪心?
为什么摇摆不定?
有我还不够吗?
伤心欲绝的心声也未能出口,乔乔轻轻说了句‘没事’。
“妈妈先出门一趟。”
“好。”
她冷淡应着,面无表情下床。
把完好的化妆品捡起来整齐摆放好,被角对折叠在床头。乔乔无声地将地板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夕阳黄昏下,才走到阳台边拨通电话。
“再给你两百万。”
这是她仅有的钱了。
手指轻轻敲打着奶白色的大理石护栏,余光之中,体格健壮的保镖仰起头来,似乎在防止她跳窗逃跑。
防得真细致。
可惜方向错了。
乔乔垂下眼来,“我要林晚再也不能在娱乐圈活动。”
——
乔母本就打算今天去看林晚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画家太太,做贼似的半夜三更看教程炖鸡汤,计时三天终于炖出一锅精品鸡汤,获得帮佣阿姨和主厨叔叔五百字不带喘气的夸奖,骤然自信满满起来。
听说林晚不但被养父诬陷,还因工作劳累而生病,立马抄起家伙赶往医院,然后在病房门前陷入沉思。
进?
还是不进?
扪心自问她想进。
可是林晚未必想见她。
徘徊良久之后觉得病人最大,决定将鸡汤搁在门口再跑路,但弯腰到一半,乔母忽然发觉自己穿着v领毛衣和名媛包裙,这老腰有点弯不下去。
怪和姐妹喝下午茶。
怪太着急忘了换套衣服。
只得用披肩包住大半张脸和前胸,侧转九十度,在保持上身不变的情况下缓缓下蹲。饭盒触地时,乔母骤然舒了一口长气,偏头却瞧见面无表情的张助理。
乔母:……
五十六岁老妇人一秒起身整理披肩并且顺了顺头发,非常名媛非常温和礼貌慈祥可亲地问候道:“下午好。”
“您好。”
拎着苹果的张助理对想要开溜的乔母道:“乔夫人下午好。”
乔母僵硬定在原地。
五分钟之后,跑腿张助理走进病房,身后跟着淡然自若的乔母。
“打扰了。”乔母颔首,“阿南人还在出差,但听说你住院,特意让家里阿姨炖了鸡汤,要放在哪里?”
张助理说的对,不知来历的鸡汤摆在门口,任谁都不会碰;林晚也明白说过不想和乔家和她扯上关系,知道是她亲手做的鸡汤,恐怕更避之不及。
想来想去还是他们亲兄妹俩关系算不错,借阿南的名头应该可行,反正儿子没人权。
这么愉快决定的乔母将鸡汤放在床边柜上,有点想坐下来聊几句,冷不防林晚偏头看向窗外,“谢谢您,也替我谢乔司南,但希望您别再来这里。”
她淡淡吐出四个字:“不太合适。”
看看而已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乔母不是滋味,可也知道这是自己做的孽,唇角边的笑容渐渐收起来,她只叮嘱她好好照顾身体便离开了。
掩上门又很难过。
这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女儿,从小历经波折,靠着自己的能力和骨气走出农村,如今成了名声大噪的女总裁,可住院的时候身边除了花钱雇来的助理外,一个家人都没有,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就这么孤零零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孤零零的,没人疼也没人宠,从小要煮饭做菜做家务,直到深夜才趴在昏暗的灯泡下写作业,铅笔是捡的本子是破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旧的。
乔母回过头去对着门出神,仿佛跨越过漫漫的时间长河,望见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小孩,那个跌跌撞撞努力长大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