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他脸色苍白地看着画中半阖着眼睛的鲜花圣母像。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就是觉得他所信仰的神不是这样的。
爱德华少爷,晚餐时间到了。脸上生着可爱雀斑的金发小女仆敲开门,小心翼翼地低着眼睛提醒小主人。
今晚是安息日,您一定要到场的。小女仆好像有点紧张,围裙都被她手指攥的皱成一团。
爱德华语气很温和,甚至还含着一点隐隐的雀跃:我知道了。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放下手里的画笔,再也没有看那副鲜花圣母一眼。
没入天际的最后一丝橙黄日光斜斜着从加了格栅的落地窗外照在画架上,好像圣母脸上流出两行眼泪。
爱德华今天穿的比那天去见小神父时更精致,领口上别着闪烁的钻石领针,袖口上是一枚和眼睛同色的祖母绿宝石,柔软的金发和天生的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乖巧的就像是传闻里那个被衰朽的老父亲宠的愚蠢又懦弱的小少爷。
两个哥哥带着他们各自的家人各怀鬼胎地坐在长桌上。
看见爱德华从旋梯上下来的时候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哥乔纳森率先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听说亲爱的弟弟今天请来了那位新来的神父?
爱德华精致的面孔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温顺而沉默地点点头。
大哥是个被手下人吹捧的熏熏然的中年男人,还未真正从家族继承人的战争中厮杀出来,安逸就已经侵蚀了他本来就不大的脑仁。
我们的弟弟还真是越来越有魅力了。乔纳森眯起眼睛,嘴角的两撇小胡子随着他面部的牵扯令人嫌恶地抖动着。
那个像是瓷娃娃一样的小神父叫什么来着,run?啧,亚洲人的名字真是够难记的。他的老师难道没有给他取一个合适的教名吗?
安吉拉怎么样,哈哈哈哈我觉得很适合他。
烦死了。
好恶心。
怎么可以用这么轻佻油腻的语气叫神父的名字。
好想吐。
能不能让他闭嘴。
他最好当个死人。
神父就是神父,不需要别的名字。爱德华看着侍女们忙忙碌碌地端上新做的菜肴,翻飞的黑白色裙子好像狼狈的花的尸体。
他没有看着自己那倒胃口的大哥,微微笑着看着银质餐盘里倒映出的自己。
精心计算过的微笑看起来很完美。
柔顺,无害,可怜。
神父他,会喜欢的吧?
我倒也觉得,像我们家美丽的小鸟也不需要别的名字。二哥理查是个常年周旋在裙摆之间的顽劣花花公子,过度的约会让他三十岁的年纪已经看起来阴沉沉的像只应该躺进棺材里的吸血鬼。
只有美色才能让他早衰的脸上显现出一点不一样的光来。
他轻轻地用一根牙签逗弄着鸟笼里叽叽喳喳的金翅雀。
黑豆似的眼睛很无辜地望着自己脸色灰白诡异的主人,亲昵地用圆脑袋蹭了蹭理查细长的手指。
管家!约翰尼!我上次拍来的葡萄酒呢!端上来!乔纳森把手帕捏的汗津津一团随手丢在了餐桌上。
他的孩子,被宠成蠢货的小胖子正在因为想要二叔的金翅雀而发出尖利的哭叫。
这一家子人,都恶心地让人想吐。
爱德华又忍不住想要咬指甲,但是这很不礼貌。
他不希望随时会到的小神父看见他这个糟糕的样子。
于是他看中了放在餐盘边上的刀子。
啊,红色,他很喜欢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My Father,My Lord(6)
阮夭当然不知道这一家子的人都是怎么想自己的。
他抱着本被翻得破破烂烂的《圣经》出现在杜瓦尔家的古堡时,简直像是一只翅膀闪光的蝴蝶不慎落进了魔王的巢穴。
挺着啤酒肚的大哥是最先笑着出来迎接他的人。
爱德华在看到神父身影时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挂上眉梢,那个油腻恶心人的死胖子已经率先搓着手过来领着阮夭坐到自己身边来了。
金发少年脸上肌肉抽搐了一瞬,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上帝知道我有多么爱他,哈哈哈您真是来救赎我的天使。乔纳森一脸猥琐地放屁,借着说自己是多么虔诚借此和阮夭贴的更近。
神父淡定地抱着他的《圣经》往边上蹭了蹭,和浑身酒味的男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在想着怎么从这胖子身上挖一笔。
鲁迅说过从坏批身上骗钱不能算干坏事。
系统:鲁迅没有说过。
阮夭:你闭嘴。
上帝一定会很高兴有您这么一位聪慧明智的信徒。漂亮的亚裔青年唇畔含笑,眼尾浅浅勾起的弧度让乔纳森瞬间晕头转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城真是一个很友善的地方呢。阮夭笑眯眯睁着眼睛说瞎话。
乔纳森瞪大了浑浊的绿眼睛看着那双纤细瓷白的手在胸口画出一个端正的十字,耳边传来神父有点沮丧的轻柔话语:可惜这么充满信仰的城市里却只有我那一处简陋的房子可以为广大信徒传播神的福音。
乔纳森立刻色令智昏举起粗短手指:希望神父原谅我的僭越,我是说,我愿意为教堂的扩张和修缮提供充足的资金。
他一边低头看着神父那扣到喉结上的领口,一边端起一个虚伪的笑:希望神父不要嫌弃,我们杜瓦尔家实在是,太希望为教会做出一点微薄的贡献了。
他好像生怕阮夭不信,挥挥手叫一个助理过来当场签了张数额让阮夭原地暴富的支票。
神父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犹豫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猫儿一样的圆眼睛微微睁大了,下一秒生着一层柔婉泪膜的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笑意:您真是太善良了。
如果神父不介意的话,我也愿意以我个人的名义为教会做出贡献。理查见不得这个死胖子抢先自己一步,放下手里挑逗金翅雀的象牙签子,笑着凑过来,我想大哥是不是捐钱之前还得过问一下大嫂呢?
乔纳森的老婆是另一个黑色家族的女儿,这两天会娘家去了,否则以惧内出名的乔纳森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调戏神父。
还没等理查说什么,爱德华已经受不了了。
明明是他请来的神父,却被这两头蠢猪围在一起没完没了地骚扰。
神父,神父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怪他讨厌他?
他蹭的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瞥了一眼自己两个又蠢又恶心的哥哥,再看到阮夭的时候脸上一瞬间又变幻出那种柔软无害的小狗似的神情。
神父,ruan,我很想你。他直接拉住了阮夭的手,竭力捋平自己的舌头,力求把阮夭的姓说的字正腔圆好显出他们两人不一样的亲昵意味。
他和神父贴的那么近,《圣经》的油墨香混着神父身上天生的香气勾兑出了一种格外圣洁又放荡的惑人味道。
碰到阮夭手背的那一刹,爱德华脑子里霎时间闪过神女被面目模糊的恶徒压在神坛上的晦暗画面。迷乱的天光,破碎的彩绘玻璃,鲜血从大腿上流下,蜿蜒如古书上邪恶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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