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扶着沈聪,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她突然明白过来,轻声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他没有力气,才这般小声的?
“受了点轻伤,不碍事。”邱艳不信,如果不是伤重,哪会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她松开手,轻轻道,“你等着,我回屋点灯,很快就出来扶你。”
黑暗中,传来沈聪的轻笑声,“不碍事,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再说,这是我家,台阶在哪儿,哪儿有门槛,我熟悉得很。”
邱艳不明白他怎么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心里不是滋味,顿道,“你别不当回事,磕着碰着伤口,又要多养些时日,冬天,伤口愈合得慢,总不能带着伤过年吧?”
听她喋喋不休,沈聪心下一片温柔,没有反驳,认真的站在原地,不一会儿,屋里的灯亮了,邱艳走了出来,沈聪这才看清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衣,皱眉道,“怎么不多穿点,别着凉了,我没多大的事儿,今晚本就准备回家看看,谁知路上出了点事。”
邱艳点头,扶着她进了门,掂了掂水壶还有热水,脱了沈聪外边的衣衫,果然,阡陌纵横的后背,又多了几道口子,有血流出来,邱艳困惑,“不是说卫洪不会找麻烦了吗,怎么还会被袭击,你怎么不早点把卫洪收拾了?”
沈聪坐在凳子上,感觉她微凉的小手顺着自己受伤的口子,不觉得疼,反而有些痒,沈聪没说话,今日的人是谁他大致明白,察觉身后的人久久没动,转过身,才发现邱艳红了眼眶,正偷偷抹泪,沈聪目光一柔,“别哭,这点伤不算什么,瞧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在,我就不会让自己出事。”
邱艳擦干眼角的泪,强颜欢笑道,“我没哭,刚才出门,风吹沙子进了眼睛而已,你背过身,我先给你清洗伤口,你身上的伤都快赶上杏山村的路了,盘根错节......”
“杏山村的路是一蹴而就的,我身上的伤可是多年积攒的,比不得。”沈聪笑了笑,牵动身上的伤口,其实,他在门外敲门只是犹豫着该不该回来,怕邱艳和沈芸诺害怕,才会迟疑,谁知,邱艳睡得浅,察觉到了,按捺不住心底愉悦,沈聪想他是希望邱艳给他开门的吧。
邱艳的动作很慢,屋里暖和,不穿衣服也不怕感冒,弄好了,邱艳问缠不缠布带,沈聪摇头,“不用,冬天穿得厚,不会磕着碰着了。”
邱艳端着水出去,沈聪站起身,去衣柜找了身衣衫,他动作利落,像毫不在意后背的伤,邱艳走回来,他已经穿好衣衫了,“你站着别动,看看你后背的伤口出血了没?”
走近了,手刚探到他手臂,便被他拉住了,“没多大的事儿,咱睡吧,过两天就好了,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邱艳坚持,“往回对你不算什么,现在可不同,你娶了我要和我过一辈子,我不想当寡妇。”说完,邱艳掀起他后背的衣衫,果然,有两处有血流出来,邱艳想起之前柜子里有药膏,全拿了出来,沈聪见她眉目温和,不慌不乱,也没多说,由着她给自己抹药,坚定道,“娶了你,自然不会让你守寡,你们村的寡妇,那日子过得滋润,我可不想你过得洒脱恣意,一辈子和我绑着才好。”
邱艳失笑,寡妇的日子有多艰难她明白,抹了药,放下衣衫,盖上瓷瓶的盖子,回道,“有朝一日你真是没了,我就去外边抱养个孩子回来,教导他长大成人,然后给你报仇,等他长大,你的仇人都老了,不怕他打不过。”
沈聪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忍俊不禁,“这法子好,不过大家都喜欢儿子,你去哪儿抱养?”
“所以你要多挣点银子,给我买孩子的钱才行。”邱艳一扫面上担忧,笑着和沈聪开玩笑,她肚子没有动静,沈聪真死了,她哪儿也不去,买个儿子回来也不错,起码,以后有个伴儿。
沈聪哭笑不得,他暗道,他可没有沈老头的好性子,认别人肚子里的孩子当儿子,又怕话说出口,邱艳问他何时有个他们自己的孩子,因而,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那怕是不成了,我啊,不活到一百岁,可舍不得死。”思忖片刻,沈聪懒洋洋答道。
两人有说有笑,反而没有受伤时的哭哭啼啼,沈聪伤在后背,只能侧躺着睡,和邱艳面对面,望着她眼睛,还湿哒哒的,沈聪语气也柔和下来,“是不是担心了?”
邱艳摇了摇头,坐起身,跨过沈聪身子,如实道,“不担心,我知道你会没事儿的,躺好,我灭灯了。”
沈聪面露诧异,然而,屋里黑了下来,邱艳并没有看到沈聪的神色,她说的实话,她心里不怕,不管沈聪什么,沈聪都不会出事的,沈芸诺没有嫁人,还有她,沈聪为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有事儿。
沈聪为人最注重承诺,在她娘坟前发过誓,会照顾她一辈子,邱艳相信他会说到做到,哪怕,他不那么喜欢自己,他也会好好和自己过日子。
躺下身,邱艳的手轻轻搭在沈聪肩头,主动道,“别告诉阿诺,叫她心里难受才好。”
“告诉也无妨,她不会害怕的。”这点伤不算什么,沈聪拿捏得住分寸,他虽在沈芸诺跟前报喜不报忧,然而,也不敢瞒得太厉害了,沈芸诺心思敏感,什么都不和她说,她心里只怕会更担忧。
这回,换着邱艳不明白了,不过,她信沈聪有的自己的用意,想了想,道,“好。”
两人相拥而眠,心对着心,能感受彼此的呼吸,沈聪的目光悠悠落在邱艳脸上,即使看不见她五官,沈聪也大致描绘得出来,挑了挑眉,良久,才缓缓阖上眼,回到家,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邱艳一觉睡得沉,院门外传来妇人的破骂声她才睁开了眼,自己搂着沈聪脖子,头枕在他肩头,动了动,脖子疼得厉害,松开手,看沈聪已经睁开了眼,她笑笑,“是不是外边太吵,饶着你睡觉了?”
“没事儿,咱也起了,我不在,她常常过来吵?”沈聪口中的“她”,自然就是罗氏无疑了,罗氏嗓门哑了,休息了几天,邱艳以为她改了性子了,不成想今天又过来,如实道,“算不上天天,没听她嗓子哑了?才好呢。”
沈聪见她脸上并无半点不愉,心下吃惊,“你没和她吵?”
邱艳手捂着自己脖子,左右动了两下,疼得厉害,笑道,“她不在乎自己嗓子,到处骂人,我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听听就算了。”
她不和罗氏争执有她自己的考量,将当日赶集的事儿和沈聪说了,“那么冷的天,她坐在地上毫不含糊,也是身子骨硬朗,换做别人,估计早都生病了,我和阿诺没搭理她,她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还以为她多聪明,连我二伯母都比不上。”
沈聪抬起手,替她揉了揉脖子,感觉邱艳心境开阔不少,她可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主儿,当日在杏树下有人说他两句邱艳都受不住,回头拉着和人吵架,这会儿罗氏骂到门口了,她岿然不动,这般心性,的确不同了。
“你做得好,往后别搭理她们,闹得再厉害,你不给开门她就没有法子,下次遇着这种事儿,你到顺意赌场找人捎口信,愿意收拾她们的人多的是,保管要她们悔不当初。”沈聪手下力道轻,就几下,邱艳脖子通红,沈聪急忙收了手,道,“估计是落枕了,你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