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莉莉安,不知名的莉莉安得到了他的红烹羊肉。装在巨大的金餐篮里,金色让羊肉蓬荜生辉,红油泛在金色的灯光中,像是还在烹饪一样。
他拿起一只羊腿吃,一大口咬下一大口块,像是饿急了。他的咀嚼像是很美味,他的咀嚼声狼吞虎咽,喉结不停滑动,仿佛一只羊不够吃一样。他又吃了一只羊腿,维洛想他是不是没吃过羊,像是一辈子没吃过羊一样。
他的食欲令维洛惊心。
他之后会吃脏器。心、肝、脾、肺、肾,他会将它们吃得一干二净,吃得一点不剩,吃得维洛觉得他像是个无心无肺无脾无胃无肾的恶魔。恶魔,通常这些东西长得很好。他觉得洛莲·维维安·维洛喜爱看他吃饭。他看他吃饭,好像没什么比这更有乐趣。
他的吃相很好看。维维安觉得他大快朵颐的样子很好看。
他最近不宜食羊肉。
他看莉莉安吃羊肉,吃得好像这是全天底下最好的肉一样,觉得他吃肉的样子好美。他对美有怪异的崇敬,仿佛美于他而言是暴力,而不是美丽,美丽是脆弱的,美丽是女人的,美丽是男人的,但好像不是恶魔的。
他觉得莉莉安很好看。
莉莉安的美是恶魔的美。莉莉安的美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开始腐烂。食物的香气让他腐烂。食物的味道让他腐烂。他的身体有美丽的气息被新鲜的羊肉取代,他的身体在羊肉的香气中腐烂,他想,恶魔与羊不可共存。
他的思维与常人有异,他自己无法解释,他的思维与寻常的圣职者很不同,他像是与恶魔一样,他看事物的方式,有时让教会无法信任他。他总是这样,他总是与恶魔为伍,他的气息成了恶魔无法分辨的气息,他的体味成了恶魔无法分辨的体味,他无法让自己离开恶魔的眼睛之中,所以他成了厉害的那种圣职者,那种杀恶魔的圣职者。
他的心无法与恶魔分开,他有一个恶魔的母亲,所以他永远无法洗白自己,他永远在辩证自己,作为一个圣职者,作为一个半血的恶魔,他永远在证明自己是教会的仆人,永远为上帝服务。
他无法辩证自己。
他只是活着。
莉莉安,不知名的恶魔的气色红润起来,像是饱餐一顿之后,他终于有了说话的心情,他的心情很好,他的嘴角上翘,他开始贪得无厌,就像所有的恶魔那样,他开始想要更多,就像所有的恶魔那样,他开始对维维安有求。
“再来一点。”
洛莲无视了他的请求。他的语气有疏离与冷漠混合在一起的圣职者的语气。
“不行。”
吃饱的莉莉安对他的拒绝不置可否,他的气息有羊与宝石西红柿、七里香、薄荷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空腹时的酸腐的气息也从他的鼻腔中与羊肉的美味混合在一起,他不知道眼前的圣职者对他的喜好仅限于他是个恶魔。
平安大陆的首都,安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恶魔了。
就像仆人们也不曾出现在恶魔主宰的路维国一样,他们总是分水而居。
莉莉安,他看向维维安,他不知道他是谁,他只是跟他回家。他总能活下去,就像他杀了上一个主人那样,他杀了他的前妻,一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他的话使他无法再与他对话,他一气之下,杀了他。他渴望他的服从,他的付出,他的家族,他的一切,唯独他。他的身份让他无法成为一个男人,他的心脏与常人无异,他看得见血,他看得见金钱。
他看得见人的欲望。
他的前妻因他是莉莉安的最后一人而看上他。
他身为一个男爵,却因“屈尊”而“委嫁”于他,希望两人携手共度余生。他答应了,因为他的母亲已经病逝,在他来找他之际,天使接走了他的母亲,神父不肯将她下葬。他的房子、牲口、农场都由他——他的“前妻”打理,结果他私吞了所有的收入,对他置若罔闻。
他以为是天使带来了他。
他愿意用他的生命换取他的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冲动是不是将他变成了一个魔鬼,他开始讽刺他,说他“女人不如”,结果换来他的花天酒地。他漂亮的容颜被妓女、香烟、醴酒拖垮,他的心脏有异样的声音,他听见他心脏的低语。
他想,他是无法再看着他的脸了。
他要离婚。
教会的神父否决了他,他不喜欢两个“男人”的结合再生枝节。他希望这件事就像莉莉安的母亲一样,成灰。
尘归尘,土归土。
有恶魔附身的女人不能葬在后山的墓园中。
她是被莉莉安,还未成为恶魔,亦或是还未觉醒成为恶魔的莉莉安,火化掉的。
母姓让他无法成为一个“男人”,有男爵要因为他不起眼的家财而杀害他。男爵在他睡着时抽出枕头下的精致的小刀,准备一把插进他的喉咙,让他彻底无法与他争吵——他之后这么解释,在他发现他的企图,准备抢过刀刺进他的肚子里时,他求饶。
“你太斤斤计较了。”
', ' ')('男爵试图稳住他的情绪,
“你总是一个钱一个钱的数,一个钱一个钱的数,家里那么多羊,那么多牧草,你要斤斤计较这些干什么?我受不了了,你看,你可以……”
他编不下去了,他开始哭,他希望美丽的容颜能迷惑他的视线,让他看中他“男爵”的位置,他希望以他卑微的出身,莉莉安能将他的话尽收囊中,就像女人扑上来一样,莉莉安应该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不信他不相信他。
莉莉安总是默许,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她总是一声不吭,默许她的丈夫管理庄园,在外面花天酒地,在家里大发雷霆。莉莉安的儿子如同他的母亲一样,他甩开了刀。
他无法承受了。
他离家出走。
他被“请”回了家。
男爵以乖顺的样子出现在村庄中的教众的面前,责备他的不告而别,他的语气楚楚可怜,很像是受害者,他相信“男爵”比“莉莉安的儿子”更让人信任。
他责备他:
“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家里这么多事。你都走了,我叫所有人找了你好久,你不能再离家出走了。听见了吗?莉莉安·维农·维穆。你不能再离家出走了。”
他的话语使教众频频点头。
“你母亲死了,你不能再这样。”
有人附和。
维穆答应了。
他想起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教过他一句咒语。
“ileurur”
他念了出来。
他当晚杀了“男爵”。
他说他吊死了。
在家里的歪脖子树上。
没有人信。
他将庄园卖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没得多少钱。
因为男爵吊死了。
一座凶宅,值不了多少钱。
他来到了安西。
路上有个神父。
看了他一眼,说:
“你只能在安西的礼花大街上等一个人,他会带你走。你血味太重了,卫道士会将你除尽,你活不下去。”
他不信恶魔会有人性,他见过太多善良单纯的小孩因为不一样而杀了人,他杀了人就是罪犯,罪犯就会被杀,他不信杀人的人会悔过。他还要去下一个镇。他知道安西的圣职者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杀了人”的“善良”的“男人”。
他从他的走路姿势判断出他是一个“母亲主导”的家族的人。这种人走路不会直着走,他们步子较小,习惯走在路牙边,就像一个女人一样。
魔女的孩子。
他,这个恶魔的父亲,图她的青春、美丽与繁殖力。她只生了一个孩子吗?他不该管这种事。
赤脚神父,哪里都需要他,他在衡量把自己的命交待在这个恶魔的来处划算,还是去下一个村子,救死扶伤强。
恶魔总是作乱,恶魔也总是杀人,杀了人,赤脚神父也拦不住,于是又有神使来,村镇被封锁……
这种事总是发生。
他决定去下一个村子。
他给了他一套神父服,最简单的款式,把他的领子弄歪。
莉莉安·维农·维穆看见了。
他没有矫正他的领子。
他曾被神父主持过“婚礼”,在村庄的乡村教堂里,他看着那个在他母亲死后步入他的生活的“天使”,不知道他“等”了他许久,“等”到他母亲死去,他出现,仿佛等了他许久。
“男爵”,这种爵位的人总是做这种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他们逮落单的、成熟的、有积蓄的闲人。
莉莉安不知道这种事。
他以为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的母亲告诉过他:
“我们不一样。你不要信别人。”
她却没说他们哪里不一样。哪里不可以信别人。她教导他的儿子,如同他是世界的王子,她有些积蓄,她可以保护他。
她不知道,她躲了一辈子的死神的镰刀,会迟些来。
落在她的子嗣身上。
落在她的血脉身上。
她很特别。
她是莉莉安家的最后一个女人。
她不知道。
她只是个普通人,看得见别人的想法。有些积蓄,可以当个普通人,生个儿子,当个妈妈,当个好妈妈。
就像所有普通的女人一样。
她杀死了他的父亲,她的丈夫。
毒杀,他咳嗽太久了,咳到死也不奇怪,他咳死了,她总对别人这么说。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儿子会成为谁。
他会成为一个男人。
母姓的人没有选择权。
他们作为“妻子”被“嫁”给一个“男人”或“女人”,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是平安大陆的律法。
母姓的人,是母族人,他们需要“
', ' ')('男人”来延续血脉,成为一个中间姓,成为一个中间名。
成为一个“女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