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娘,我来吧。”
顾琢斋手上隔着块干净的湿布,将烧沸的滚水倒进茶盅,洗茶,泡茶,点茶,然后将茶杯递到了明若柳手里。
明若柳接过茶,小口小口地啜着茶,半垂的眸子里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顾琢斋喝着茶,眼神时不时就落到了明若柳身上:明姑娘到底是怎么了?今儿一天都魂不守舍。
“明姑娘,你原来会弹琴的。”
一室寂静,唯有潇潇雨声,顾琢斋主动打破了沉默。
“我不会。”明若柳勉强笑笑。
江焕当夜弹的琴是那个老乐师的,老乐师死后,这琴就被收进器乐坊里吃灰,后来明若柳想办法把这琴偷了出来。
“那琴养得很好。”无话可接,顾琢斋勉强挤出句话。
明若柳的眼神越过他,径直落到他身后的琴上。良久,她眸光闪烁,轻声问道:“顾公子,你能教我弹琴吗?”
“我很喜欢潇湘水云这一首,一直想学,却没人教。”
说到‘没人教’三字,明若柳轻轻一眨眼,一滴眼泪就从她眼中径直落下,她惊觉,低头飞快地拭去了颊上的泪珠。
江焕说过要教她,还没来得及教,人就死了。
明若柳工尺谱不识,五音不分,当真要学会潇湘水云这首曲子,怎么也得花个几年打基础。可看她这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模样,顾琢斋也不意再与她论什么琴道。
他走到琴前坐下,明若柳跟着坐在他身旁。他收敛心神,抬手勾起一串清音,明若柳记不住拨弦的顺序,手放在琴弦上,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顾琢斋无奈一叹,起身走到明若柳身后,轻轻捉住她两手。
两人凑得极近,呼吸可闻,顾琢斋站着半弯腰,明若柳就像依偎在他怀里。手里的葇夷细腻柔软,顾琢斋竭力摒除杂念,一个音一个音的教她弹。
弹着弹着,怀里的人一颤,就像梦醒似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明若柳回过头,看向他眼神凄艳婉绝,动人心魄。
顾琢斋的心像是停了跳,他怔然看着明若柳的脸,不自觉握紧了两人相扣的手。
怀中的美人倾国倾城,淡如远山的细眉,含情百种的水眸,秀挺的鼻,不点而艳的唇,他的眼神微妙的移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让他脑袋发昏。
他缓缓低下头,想要吻住明若柳的唇,就像是想要取回一件本就属于自己的宝物。
第27章
“阿柳!你看这面具好玩吗!”
泛漪的声音突兀响起,一室旖旎瞬间消失殆尽。明若柳和顾拙斋同时惊醒,两人遽然松开手,明若柳的手不小心打到琴弦,撩起串杂乱无章的琴音。
顾琢斋转过身,心跳得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我刚刚在做什么?又想做些什么?我真是个禽兽!他捂住前额,修长的五指不知是因为懊悔还是激动,微微发着颤。
明若柳又何尝不是一样慌乱。
她半低着头,两手紧张地扣着琴弦,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坚韧的弦在她细白的手心里勒出道道红痕,她也没有一点感觉。
泛漪举着个昆仑奴面具跑到茶室门口,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顾琢斋。室中两人背对着背,一个满脸惭愧,一个脸上飞满红晕,饶是傻子,也知道自己撞破了怎样一幕。
“那什么……我先走了。”
泛漪尴尬退出茶室,不留神撞上了慢悠悠背着手跟过来的南煌。
“怎么不进去?”南煌不明所以,还奇怪地伸头往里看。
泛漪比了个嘘的动作,慌里慌张地把南煌往外推,“别问了!顾公子在里面!”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南煌惊讶地一瞪眼,竟然更想走到房中去看个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他一会儿不在,那姓顾的小子就趁虚而入了?!
泛漪脸红成这样,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些什么?!
场面已经够可怕了,南煌还想凑什么热闹!泛漪心下哀叹一声,连拖带拽地拦住南煌,抵死不肯放他进门。
“明姑娘,多有得罪了。”
听到里面传来顾琢斋惶恐的声音,南煌和泛漪同时停下动作,颇有默契地一秒贴在了虚虚掩着的门边。
顾琢斋对着明若柳长揖不起,已下定决心,无论明若柳是要打要罚,还是要拿他报官,他都没有一句怨言。
明若柳坐在琴前,半垂的眸子眸光闪烁,似在做着什么挣扎。她缓缓松开握着琴弦的手,下定了决心。
“顾公子。”明若柳轻声说,声音飘渺得若散入空中的一缕香烟。
她稳了稳心神,又道:“从明日开始,你……你不必再来集芳堂了。”
顾琢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倒宁愿明若柳捉他去见官!
明若柳说完这句话,起身往外走去,她飞快地瞥一眼顾琢斋,看见他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骤然一紧。
顾琢斋躬着腰,看着她飘飞的裙角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竟忍不住想要唤住她。
别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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