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煌对她的脾气早就见怪不怪,也懒得去管她和顾琢斋之间的琐碎闲事。
猫越晚越精神,月上中天,南煌双眼炯炯,打算出去溜达溜达,才变成猫跳到墙头,就见到程家的马车驶进了集芳堂后的小巷。
他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便轻巧溜到了墙檐的一处暗影下,藏在一丛青绿的墙头草里。
程安亭先下马车,回身带笑伸出了手。泛漪掀起帘子,见程安亭如此体贴,脸上不由一热。她羞涩搭上程安亭的手,由他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多谢。”她轻声向程安亭道谢,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甜蜜的笑意。
躲在高处的南煌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反正他从没见泛漪对他这样笑过。
程安亭被她的笑勾走魂,一时竟忘了松手。泛漪轻轻地抽了抽手,白净的脸红得如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程安亭如梦方醒,连忙放开了手。手里还留着柔软细腻的触觉,他悄悄搓了搓指腹,脸上的笑更是明朗。
泛漪被他毫不遮掩的眼神看得更是羞怯。
“我进去了,多谢你送我回来。”她心跳如雷地向他道谢,走上后门的台阶,只想快点逃进门。
程安亭看着她有些慌乱的动作,唇边的笑意越漾越深。
他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两人在街市上买的花灯,“泛漪姑娘,你忘了这个。”
泛漪不敢直视程安亭明亮炽烈的眼睛,她从他手里接过灯,程安亭却握着灯不放手。她迟疑抬眸,见程安亭在颇有深意地望着自己,脸更热了。
程安亭悠然吟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泛漪同明若柳一样,所有的字都是从话本子里认得的。若说明若柳化成人的几百年里好歹还读过些有的没有的闲书,她可就是道行浅薄,于诗词一道全然不通。
“我……我不懂这些。”她声若蚊蚋,脸红得滴血。
程安亭一愣,觉得她这含羞带怯模样更是可爱。
既然她不懂,他便不和她绕弯子了。
“那我说我喜欢你,你能懂么?”他直截了当地问。
泛漪不妨他说得如此直白,她遽然抬头看向他,清丽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似是没有听清楚他刚才说的话。
程安亭大胆地握住泛漪拿着花灯的手,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程安亭的气息扑上耳畔,泛漪仿佛被烫到一般,无措地微微偏开了头。程安亭看着她如玉般小巧白净的耳垂染上血色,从容笑了。
程安亭的手温热而宽大,泛漪只觉得有一粒火种在她心里燃起燎原大火,让她面红耳赤,头昏脑热。
她已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只妖。
她轻轻点头,不自觉绽出了一个甜蜜婉转的笑。
程安亭心满意足,他握紧泛漪的手,笑容更是意气飞扬。
底下的两人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南煌趴在墙头,忽而起了捉弄的心思。他喵的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泛漪的耳朵里。
程安亭不晓得这是南煌在叫,泛漪却知道。她遽然惊醒,抬头循声望去,看到南煌在夜色里闪着荧光的双眸,从轻飘飘的云端乍然摔落到地上。
羞死人了!
“我先回去了!”她红着脸抽回手,不等程安亭再挽留,就跑进了集芳堂。
程安亭只当她是害羞,并不没做他想。他笑着在紧闭的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方钻进马车回程家。
明若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隐约听到泛漪房间传来的开门关门声,心头更是烦乱。
泛漪这不经世事的小白莲,莫不是真的一头栽了进去?人妖殊途,相恋必遭天谴,她这样一个惨烈的例子摆在眼前,她就一点儿都不怕么?
当年她被桃木剑插进心口时,差点儿就魂飞魄散化为一团飞灰,泛漪的修为比那时的她不知要浅薄多少,她当真不怕死?
明若柳烦躁想着,干脆披衣出门,也不顾是不是三更半夜,敲响了泛漪的门。
“来了!”泛漪轻快答应一声,赶过来拉开了房门。
泛漪笑容满面,春情无限,明若柳一眼就明白她和程安亭已经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才回来?”她意味深长地问。
泛漪脸面一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明若柳打量地看她一眼,放低声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你是妖?”
泛漪一愣,脸上的笑意刹那消失无踪。
“我不知道。你呢?”她无措地反问明若柳。
明若柳是会选择告诉顾琢斋真相,还是会选择隐瞒?
明若柳岂止只有她是妖这一件事要告诉顾琢斋,顾琢斋要是知道他是江焕的转世,而江焕曾与她又有一段铭心刻骨的旧情,还不知会如何做想。
在见过银梦的下场之后,她不得不考虑更多。
她活了几百年,与人痴缠的妖也见了不少。发现枕边人是妖,有被吓得失心疯的,有薄情寡义一走了之的,再狠毒些,直接害命的也不是没有。
虽然她不觉得顾琢斋会手起刀落地砍掉她的脑袋,但他读书读得心眼那么实,怕是无法承受这样惊骇的消息。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