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趟。”她匆匆和泛漪交待一声,径直向天宁巷赶去。可巧她才走到巷子口,就迎面碰上了挎着菜篮子出门的李大娘。
李大娘见她来,马上笑盈盈地凑了过来跟她打招呼,“明姑娘,你也来找阿斋啊!”
也?
本想敷衍带过的明若柳听到这个‘也’字,立即停住了脚步。
“还有谁来过?!”她问。
“白家那姑娘啊。”
想不到顾琢斋同自己冷冷淡淡的,倒和那白家小姐来往得挺勤快,明若柳心里霎时不是滋味儿。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别扭问道。
“就昨天!昨天天不黑她就来等顾公子放工了。”李大娘立即眉飞色舞地同她讲起了昨晚上的事情。
“她和她那个丫头等在门口,看着惨兮兮的,我都不敢上去搭话。后来不晓得怎么了,她从顾家跑出来,她丫头在后面追。哎哟喂,两个人哭得哟,都成泪人儿了!”
李大娘凑近,神秘兮兮地同明若柳咬耳朵,“听说那姑娘已经说好了亲事,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啦!”
白婉宁要嫁人了?!
明若柳惊异地看向李大娘,只觉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李大娘来了精神,她啧啧两声,得意地向她分享消息。
“听西街的人说,好像是和宋知县结亲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明若柳一眼,“那姑娘三不五时的就来找阿斋,我先还以为他们俩会是一对儿呢。”
明若柳没什么反应,她无趣地抬起手肘,调整了一下挂菜篮地位置,继续道:“不过也是,那白老爷那么势利,怎么可能不拿着女儿去攀高枝……”
李大娘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白老爷的坏话,明若柳脑子嗡嗡地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请柬、亲事、负心,这些词语像散了一地的珠子,明若柳隐隐觉得它们有联系,却始终找不到将之穿起来的线。
“顾公子宁愿不要前途也要和你这个狐狸精在一起,我倒要看看他日后会有什么好下场!”
玉溆离开前的一句话忽然蹿进了她的脑子。
她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将目光投在请柬上,拿着信的手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一直愣愣的,李大娘得不到应和,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不满意道:“明姑娘,你有没有在听啊?!”
明若柳抬眼望向李大娘,惊疑的眼神将李大娘吓得一怔。
心里狂风巨浪肆虐,明若柳实在没和李大娘打哈哈的心情。“您去忙您的,不必管我。”她勉强说着,一开口却忍不住哽咽。
李大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的道理。明若柳这样子实在古怪,她识趣地答应一声,便走开了。
明若柳掉了魂似地往顾家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晕晕乎乎。
如果她没猜错,顾琢斋应当是为她同白婉宁翻了脸,放弃了请柬上的机会。
当初她和顾琢斋一起去看望孟思年,在郊外小路上蹭玩笑说要养他一辈子,让他别再想着考状元,顾琢斋落寞不甘的表情还犹在眼前,所以她知道这封请柬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愧疚从明若柳心里一点点漫上来,她不管不顾地坐在顾琢斋门前,将头深深埋在了臂弯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就忘了自己是来报恩的。回想这些日子来自己的刁难刻薄,她觉得自己不像是来报恩,反而像是来报仇的。
等了一下午,又等了一晚上,明若柳等着顾琢斋回来,心里的愧疚逐渐化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除了内疚,她还感到委屈、气愤、害怕。
她气顾琢斋什么都瞒她瞒得严严实实的,也害怕他真的对她心灰意冷。
想到后来,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她觉得自己在晚风里变成了一块石头,除了等,再没了别的字眼。
她不晓得顾琢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在顾琢斋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忽然就像被点化了一样,心里变得通彻澄明。
她再不会纠结,也再不会用过去来束缚自己。
谁说人一辈子只被允许爱上一个人呢?
勿论顾琢斋与江焕有没有关系,她爱便爱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第59章
顾琢斋以为请柬已经被烧掉了,是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明若柳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什……什么怎么一回事?”他茫然地问。
明若柳将请柬塞到他手里,豆大的泪从眼眶里砸了下来。顾琢斋扫过一眼信笺,霎时明白了原委。
“婉宁去找你了?”他手足无措地拿着信笺,问出了一句蠢话。
明若柳泪眼朦胧,听到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她凶巴巴说着,想到之前折磨了两人半月的疏离隔阂,哭得更厉害了。
顾琢斋最怕她的眼泪,他慌乱给她拭泪,小心翼翼地哄道:“别哭了……明姑娘,你别哭了。”
明若柳哭个不住,顾琢斋的手掌都被她的眼泪濡湿。湿意从手掌流淌到心中,明若柳的眼泪就像四月间闷湿的雨,叫他心里也水气氤氲。
他抚着明若柳娇嫩的脸,拇指从她眼下轻轻擦过,动作轻柔得就如春日吹拂过花瓣的微风。
明若柳握住顾琢斋停在自己颊边的手,抬眸望向他。她满面泪痕,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浓厚的夜色里清亮闪烁,动人心魄。
顾琢斋还未反应过来她眼里的决绝是什么意思,明若柳就扑到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