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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行舟见到扶薇,“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一双大眼睛瞪圆,几乎瞬间湿润。“公主怎么瘦了这么多!您受苦了!”灵沼又翻了个白眼。扶薇手里捧着杯温水,凉薄地睥着他,冷声问:“拿着本宫的画像打听?卫行舟,你好大的胆子。”卫行舟性子再直,也能感受到扶薇的冷冰冰。他急声:“您中了毒,又音讯全无。我怎么能不着急?”扶薇冷冷一笑,道:“卫行舟,边地再消息闭塞,你也不至于不知道是你父亲胆大包天意欲毒害本宫。”“家父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他一直钦佩公主能力,又千万叮嘱我日后好好善待公主,怎么可能毒害公主!”卫行舟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扶薇冷眼看着他。这门婚事是她自己挑的。她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可她若想嫁给手握重兵的武将,朝臣必然不允。所以他挑中了卫横,身在军中,官职小,可以日后慢慢升。当然,卫横年纪大了。她只能选卫横的独子卫行舟。这个卫行舟也是个直肠子的莽夫,先前还不是说好男儿绝不尚公主?她只是对他笑一笑,夸赞几句,人就巴巴凑上来非卿不娶了。只是如今卫横给她下毒,她又一怒之下将卫横扔进了天牢。这门婚事自然吹了。“本宫念在你卫家几代忠臣军功也不少,就免了牵连他人,只治你父亲的罪。卫行舟,戴罪立功给你父亲赎罪去罢。”扶薇移开目光,不再理他。卫行舟整个滚烫的心仿佛浸在一汪冰水里。他愣愣望着扶薇:“他们都说长公主没心,更没可能把心放在我这里。我还不信……哪怕你有那么一点恨我怪我……”扶薇觉得好笑,忠言逆耳,明明他身边的人都提醒了他长公主没心,他偏一头栽进去。“请吧。”灵沼开始撵人。卫行舟站起来,仍是不敢置信。他浑浑噩噩走到门口,推开房门,迈出了一步,又突然转过身,大声质问:“都是假的吗?你说我穿铠甲英俊非凡,你说我骑马意气风发,春天你送我桃花饼,秋天你送我桂花糕……这些都是假的吗!”扶薇茫然地回头看向蘸碧。蘸碧轻轻点头,扶薇才知道自己真做过这些。唉,为了点兵权,自己还挺不容易的。宿清焉正在厢房里做火折子,将硫磺和其他易燃物塞进细竹筒里。卫行舟的大声质问传来,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垂下眼睛,继续装。粉末从他指间落进竹筒,那些细密下坠的粉末忽然变成了红色。红色,红色,一点一点的红色慢慢凝成一小团,它们还在不停地聚集,最终聚成桃花糕的样子来。他再抬眼,满桌子的竹筒都变成密密麻麻的桂花糕,时大时小不停地晃动着朝他眼前涌来。胡铁柱的面容突然挤破桂花糕冒出来,指着他大声说话。然后又出现另外几个人的面孔。他们全部涌上来,冲到宿清焉的眼前不停地说着扶薇的流言碎语。细竹筒被他捏断,宿清焉头疼欲裂。他一手撑着身体不倒下,另一只手用力去抓自己的头。他低着头,一颗又一颗冷汗坠落。在他眼中清明和空洞交替转换,每一轮转眸都带来剧烈的头痛。厢房的门忽然被拉开,一束明亮的光猛地照进来。扶薇看见卫行舟大呼小叫,无语地皱眉。花影从屋里出来,板着脸一声呵斥:“请吧!”灵沼年纪小压不住人,花影一出面,卫行舟一下子冷静下来。他再望向扶薇,本就不擅言辞的他,此刻脸上涨红,又是伤心又是羞愧,无地自容地颓然往外走。扶薇望向厢房的方向,刚刚卫行舟那嗓门,声音必然传到厢房去了。扶薇起身朝厢房走去。“宿郎。”她拉开房门。厢房里光线有些暗,她一眼看见背对着她的宿清焉上半身佝偻着几乎伏在木桌上。“宿郎?”扶薇捏了下裙子抬步迈过门槛,朝他走去。刚迈了两步,扶薇觉察出不对劲了——宿清焉好像在发抖。总不能气哭了吧?扶薇走到他身边,才看清他头脸上全是冷汗,额角经筋凸起,整个人都在承受着剧烈疼痛。“宿清焉!”扶薇变了脸色,弯腰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来人!蘸碧把门窗都打开!灵沼去拿冷水!”宿清焉低着头,大口喘着气。耳畔一会儿有泉声,一会儿有虎啸,一会儿又变成女子轻轻柔柔地呼唤。他发抖的手用力去攥,仿若去握孤海上的浮萍,不自觉攥紧了扶薇的手,攥得扶薇手上好疼。扶薇倒吸了口凉气,想挣挣不开,只一遍一遍连名带姓地喊他。宿清焉、宿清焉、宿清焉……
震耳欲聋的虎啸渐消。对,他是宿清焉。宿清焉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慢慢聚了神盯着扶薇。扶薇接过灵沼浸了冷水的巾帕轻轻擦拭他额上的冷汗,柔声问:“宿郎,还难受吗?是中暑了吗?”她转眸望过来,柔柔一笑。在她的嫣然浅笑里,宿清焉神志回归。发现自己攥着她的手,他立刻松了手,却见她雪玉一样的柔荑被他攥出了红印子。愧疚顿生,他站起身来,想赔礼,却惊觉自己一身脏汗狼狈不堪。这个样子站在她面前实在失礼。“我去收拾一下。”宿清焉侧着身尽量避着扶薇,快步走出厢房。扶薇甩了甩还在疼的手,抬眸从窗牖望出去。宿清焉正在打水。宿清焉打了一大桶凉水提进浴室,先用木瓢舀了一瓢凉水当头浇下。水珠沿着他的脸颊滚落,凉水顿时让混沌的脑海清明许多,头疼的感觉也稍微消了些。他深吸了口气,才解去身上的衣衫,仔细清洗。当宿清焉洗完之后才发现进来时匆忙,忘了带换洗衣物。而刚脱下来的衣物不仅浸了脏汗还被水浇湿了。宿清
', ' ')('焉回头望了一眼房门,用擦身的宽大棉巾在腰间一系,出去拿衣服。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宿清焉却僵在原地。扶薇坐在圆凳上,闻声回头,四目相对。扶薇目光光明正大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而后弯唇:“要拿衣服?”宿清焉有些尴尬地点头。扶薇站起身,缓步走向衣橱。她拉开衣橱的门,一边打量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一边问:“要哪一件?”宿清焉看着扶薇的指端在他的一摞衣服上徐徐划过,她莹润的指尖好似在他心里也划下一道,有些痒。“我自己拿。”宿清焉不自在地跨出门槛,大步走过去,伸手去拿最上面的一件。扶薇的手覆上来,两人的手同时去拿最上面的衣服。宿清焉的视线落在扶薇的手上。她手上的红痕还没消,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究竟把她弄得多疼。“还疼吗?”他问。扶薇转眸望向他。水珠儿从他的湿发坠落,擦着他的鼻翼,落在他的唇上,又迅速溜进他的唇缝。他却浑然不知,皱眉盯着扶薇的手。扶薇轻轻地“嗯”了一声,软柔地应一声:“疼。”然后她略侧过身来,将手递给宿清焉。宿清焉下意识捧住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反应了一会儿才俯身低眉轻轻地吹。一滴水珠儿落在扶薇的手背上,宿清焉看见了,立刻抬起另一只手去擦。他指腹在扶薇的手背上抹去,没有抹尽水渍,反倒弄湿了大片。他忘了自己的手上有水。宿清焉懊恼地伸手从衣橱里随意扯出一件外衫来,用袖子仔仔细细将扶薇手上的水痕擦去。“宿郎,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扶薇抬眸望着他。宿清焉想了想,摇头:“没有。”扶薇慢慢发现了宿清焉的奇怪之处,这个人似乎好奇心不重,并不会问她以前的事情。她的过去于他而言,完全是空白。扶薇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开,伸手去拿衣橱里面的衣裳。宿清焉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手指动了动。“本来就身体不舒服了,快些穿上衣服。夏日染风寒更不易好呢。”扶薇将衣服递给他。宿清焉伸手接住。正当宿清焉犹豫要不要拿进浴间换时,扶薇已经转过了身,走到桌边,背对着他去摆弄桌上的一瓶插花。他再去浴室倒显得刻意了。宿清焉只能硬着头皮背转过身去,解开围身的巾帕,他捏了捏巾帕,才发现几乎湿透了。将衣服穿好,宿清焉把湿透的巾帕送回浴间,又将浴间拖擦收拾干净。待他再出来时,扶薇已经合目偎在床榻上。宿清焉将脚步放得轻浅,悄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天气热,扶薇身上没有盖东西,轻薄的纱衣绕身,随着她侧身的姿态,专属于女子的婀娜描绘得惟妙惟肖。宿清焉的视线却落在她的手上,那些红痕几乎已经消了,她的手又如美玉般静卧在她身侧。宿清焉回过神时,恍然自己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他猛地抬眼,对上扶薇带笑的目光。他眼里浮现被当场抓获的尴尬,他将目光移开,才发现扶薇没有用枕头。这样睡对脖子不好,宿清焉伸手去拿床里侧的枕头,扶薇配合地抬头,枕上去,发丝滑过宿清焉的指背。“宿郎,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比如前一场婚约。”“如果你想对我说,我愿意倾听。可是你不用和我解释。”述说与解释,这两者是不一样的。扶薇探究地望着他,潋眸里浮着的笑真实了些。她默了默,再言:“那……宿郎想摸摸我的手吗?”宿清焉脊背一瞬间变得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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