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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的嗓子!”
她张口,从嘴里蹦出的声音沙哑难听,这才觉得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像梗了鱼刺在里头刮着疼。
她张嘴,又‘啊’了一声,结果咳嗽起来。
圆果吃惊地探手贴到她额头,低呼:“姑娘,你在发热!你不是只伤了脚?”
萧幼宁被扶着下车时,浑身一点劲都没有,脚下像踩着棉花。脚踝还伤着,实打实踩在地上,疼得用不了力气,往前趔趄。
一柄扇子就横在她身前,缓冲了她往前扑的力道。
萧幼宁抬头,就见叶慎站在边上。
他迎着光,整个人都被渡上一层柔和的金色。然而他剑眉入鬓,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都被眉峰尖锐菱角带出几分凌冽,再柔和的光也驱散不去他那种冷淡。
这是萧幼宁第一回 真切看清叶慎的面容,除去仿佛融入骨子里那种淡漠,第一眼映像是俊美。比她见过的男子都好看。
“谢谢道长。”
她哑着嗓子道谢,心里却道这人要不是一身道袍,哪里像个道士,更像勋贵家的公子。
叶慎见她站稳,收回手,手忙脚乱的圆果蹲下身,把她背起来往客栈走。
郎中很快来了,萧幼宁那头沾床又迷迷糊糊睡过去,连郎中号脉都不曾醒,睡梦中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这位姑娘受惊过劳,外邪侵袭,染上风寒,所以体热。我去开方子,你先让她喝上两贴看看。脚上的伤,没有动胫骨,药酒揉搓后敷膏药即刻。”
郎中诊断后打开药箱,写下药方。
圆果不放心让萧幼宁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喊来客栈伙计,给赏钱让他跟着郎中去抓。
伙计眉开眼笑的领郎中下楼,剑音听着伙计欢喜应允的声音飘进来,表情略古怪去看叶慎。
“五爷,我们要着带萧姑娘回京吗?”
剑音还是问出心里头的疑惑。
他们家五爷向来是怕麻烦的,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这回是大发慈悲了。
而且,隔壁那个小姑娘还算计过他们,在心里估计恨死李家和叶家。他们五爷是出于什么,才会出手相助。
剑音是问了一句话,但话落有多少意思,叶慎心里明白得很。
他其实也在考虑,要不要顺带把萧幼宁给稍回京去。
他并不是第一回 见萧幼宁。在萧幼宁六岁时,他就见过,余下的,每年都会在宫中见到她几回。虽然两人只相差五岁,他依旧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小姑娘长大的,看着她从圆滚滚的小矮子长成窈窕娇媚的少女。
只不过他真正和她面对面,只有她六岁时那一次,其余时间都是在命妇堆里远远看到她。
她父兄屡屡立功,皇帝看重,皇后自然顺着圣心去与萧家人走近。她没有封号,但皇后隔三差五会召她进宫陪三公主,大宴小宴当然也少不得她,这人就在他那算挂上名号。
后来,萧家和李家还定亲,多少跟他也沾上关系了。
真正知道她的性子,是前几天她在李家门口,不挠不折,满身尖锐让李家狠狠丢了脸,连他都算计在里头。
那时他才知道,萧家这个美得张扬的小姑娘,也泼辣得十分有心机,一改平时他看到的娇柔模样。
至于剑音想问他为什么出手帮忙,可能就是因为萧幼宁在他这儿挂了个号,发了回善心吧。
叶慎沉默着,手指缓缓摩挲着折扇的扇骨,又在考量究竟带不带萧幼宁回京一事。
他的善心,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何况那小丫头两回算计他。虽然最后一回还算真诚,在他跟前坦然承认错误。
剑音在边上等了好大会没等到回应,偏头去看他,视线正好落在他摩挲扇骨的手指上。
他家五爷有一双漂亮的手。手指修长白净,因为摩挲扇骨的动作指节微微凸起,是带着力量的线条,十分赏心悦目。要是食指指甲下没有那两个印子就更完美了。
也不知是什么伤的,伤疤有些年月,外圈痕迹颜色暗沉,看起来就很显眼。
“我们一会就启程。”叶慎折扇轻轻点了点膝盖,终于给出答案。
剑音闻言只是点头,多余的话一句没有,这样很符合五爷行事的风格。
剑音转身就去拎上楼的包袱和剑重新背身上,两人走出门口,隔壁传出圆果焦急的声音。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
一遍一遍,焦急中还带着哭腔。
要离开的叶慎脚步一顿,剑音差点撞他背上。
“五爷?”
剑音疑惑喊他,怎么了,不走了?
叶慎站在门口,想起刚才萧幼宁脸上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干得都掉皮了,像一朵快开败的花。在最明艳的时候,忽然就凋零。
他眉头一皱,还是再抬起脚。
萧幼宁现在没认出他来,但指不定哪天就知道他身份,还是少有牵扯,减少麻烦为是。
就在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背后响起开门
', ' ')('声,眼睛红红的圆果见到两人,朝两人焦急道:“悟谒道长,我们姑娘怎么都喊不醒,还在说胡话!”
萧幼宁一夜就病成这样,圆果慌得六神无主,见到还算熟悉的人,第一反应是想要求助。
她喊叶慎为悟谒是听到剑音称呼他五爷,但是没听清楚,以为这是他的道号。
剑音闻言嘴角一抽,回头有些无语地说:“那你找郎中啊,我们又不是郎中。”
找他们有什么用?
这个丫鬟除了凶,是不是都没有脑子。
圆果一愣,这才看到剑音背上的包裹:“道长是要走了?”
“当……”
“剑音,再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叶慎脚下皂色靴子一转,从剑音身边走过,径直再回到屋里。
剑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不是要走的,怎么又不走了?
他们五爷为什么对萧家那个小姑娘那么好!
叶慎回到屋里重新坐下。剑音只能按吩咐让客栈另外一个伙计再去找个郎中来,再回到楼上不解问他:“五爷,你改变主意了?”
朝夕令改,他们五爷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
“难得救一次人,因为风寒出个什么意外,不白浪费我力气。”
叶慎面无表情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剑音:好有道理。
叶嘴硬:自然。
萧幼宁病来如山倒,在郎中施针后幽幽转醒,高热中,烧得她眼角都染了一片红色。
前一个郎中药已经熬好,圆果把人扶坐起来,小口小口给她喂药,鼻头发酸。
“姑娘,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打听老爷和世子的消息。”
平时彪悍的丫鬟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吧嗒落在衣襟上。
萧幼宁知道吓着她了。
从出事到一路奔波虽然只有几天,但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往前在家顶多练练马术,这些日子她心力交瘁,是硬撑着一口气。
昨天二房的护卫给了她最重一击,撑着的那口气也被击溃了,自然是要病倒的。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她虚弱笑笑,眼里都是不认输。
不过是一场病,很快就能好。
但萧幼宁不知自己的硬撑带来更恶劣后果,在喝过药后她又开始昏睡,烧得比先前还厉害。
郎中收了银子,答应在这里候着,以防有别的情况,结果还真是遇到棘手的场面。
他给高热的萧幼宁再施针,这回人并没有很快清醒,甚至说起胡话。
郎中起了针,手掌贴了她额头一下,被烫着一样收回手,转身就去拎起药箱。
“不行!这烧得太厉害了,我从来就没见过烧那么厉害的!我医术不精,治不了!”
郎中说着居然直直往门口去。
圆果当即跟上,却见他是去了隔壁屋子,敲开门,把银子直接塞到剑音手上:“这位爷,银子还你们,那病人我不敢治,你们另请高明!”
然后逃也似的跑得飞快。
剑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子,眉头皱成川字:“什么玩意儿?!”
一抬头,就看到圆果茫然站在门口,双眼通红,脸上是一道道的泪痕。
剑音见这个凶丫鬟哭了,心里莫名觉得不得劲。
郎中是他请的,银子是他给的,明明是尽力了。
“再去请别的郎中,多请几个。”叶慎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剑音被走路没有声音的主子吓一跳,忙让开路。
叶慎没有多说话,跨出门口,越过还怔在走道的圆果,径直进了主仆俩落脚的屋子。
房间跟他那边的结构是一样的。一道雕刻山水的屏风隔开主次,外间一张方桌,四张椅子,里边是夹子床,床边还有张官帽椅。唯一和他那不一样的是,这边的架子床上还睡着个说胡话的小姑娘。
叶慎还没近就听到她嘴里喃喃喊着爹爹、哥哥一类的词。
他走到跟前,深色的帐子垂落,遮挡视线。他伸手拨开,挂帐帘的铜勾撞到床柱上,发出叮的一声悦耳声响。
床榻上的小姑娘烧得脸颊嫣红,像四月海棠,那灼目的颜色却是在带走她的生机。
“爹爹……”
萧幼宁无意识再发出呢喃。
叶慎听到郎中说的那些话,犹豫片刻,探手用手背去贴了贴她脸颊。
确实是烧得烫人,像他捧着滚烫的茶杯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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