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好吧,万一将军怪罪下来咱们可受不起。”灵冬稳重,做事周全些。
“我去打水,你去装炭,都是去做正经事,顺便拐个弯儿,将军也没理由罚咱们。”小机灵鬼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灵冬好笑,这弯拐得也忒大,打水装炭拐到主院去了,其实她也很好奇,试探着问:“那少夫人,我重新给您换炭?”早上她给暖手炉装过炭,这会儿还热乎呢。
连双将铜手炉递给她,“去吧、去吧。”回来说给她听。
灵雨道:“少夫人您也去吧。”
“我就不去了。”连双不想与陆崇见面。可想看他笑话的心蠢蠢欲动,最后架不住好奇和两个丫头怂恿,便跟着去了。
用过早膳,陆崇正陪母亲喝茶,下人通报宫里来人了。他刚走到院门口,一顶轿子落到眼前。
小太监躬身道:“陛下说将军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冬日夜寒,特命奴婢给您送来个暖床的,人已送到,奴婢告辞。”
不等陆崇回话,小太监招招手,抬轿的四个侍卫跟他小跑着出了将军府,只留下一顶红色的轿子和两个侍女。
皇上说一定要陆崇收下人,万一将军不收他回去不好交代,反正人已经送到,接下来是留是杀就跟他一个太监没有关系了。
陆崇:“……”
“这、这是闹哪样啊?”陆夫人也懵了。
“送回去!”陆崇没想到陆贤会给他来这一手,事先连个招呼也没打。
“这……”闻讯赶来的占青和侯甲有些为难,这要怎么送?难道要他们将人抬到皇宫,告诉守宫门的,“我们将军瞧不上陛下送去的美人,给皇上送回来了。”这是打皇上的脸啊,怕不是他们当场就要被砍脑袋。
“崇儿!”陆夫人出言阻止,“这毕竟是皇上送的人。”陛下赐不可辞。儿子若是把人抬回去,明摆着不给皇上面子。若是陆贤恼起来,给儿子穿小鞋怎么办?
陆崇揉揉额角,“那怎么办?”让这个女人进他的院子想都别想。
陆夫人也为难,皇上送的人按照位份应该是贵妾,但儿子显然对这个女人没兴趣,“先安排人住下。”
还不等陆崇回答,一双玉手从轿子里伸出来慢慢掀开轿帘,随后一身红色披风的女人袅娜着走出来。
此女形貌昳丽、媚眼如丝,满头珠翠在眼光下闪闪发光,若不是场合不对,还真会被人误以为是哪家新嫁娘。
她脉脉含情地看一眼陆崇,又羞涩地低下头,莲步轻挪来到他面前矮身福礼,“小女白芙蓉见过将军,将军安好,太妃安好!”
陆崇只冷眼看着并未答话,仿佛眼前的美人与一根木头无异。陆夫人淡淡道:“叫我夫人便好,将军府只有陆夫人没有陈太妃。”
在皇宫里她是陈太妃,出了宫陈凝雪便不让人叫她太妃,那个称呼只会让她想起皇宫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寂寞。原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后妃一样老死在宫中,儿子捞她出了苦海,既然离开了那个牢笼便不想再听那个称呼。
“陆夫人好!”白芙蓉很会察言观色,“小女在宫中便听说过夫人的美名,今日一见令芙蓉好生羡慕。”
“哦?”陆夫人被勾起了兴趣,“你羡慕我什么?”
白芙蓉微微一笑,“夫人的美貌令芙蓉羡慕、夫人的气质令芙蓉仰慕,您的体态不输任何年轻女子,若光看背影还以为您是二八少女呢,您与将军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呢。”
哇,厉害!躲在远处偷看的连双忍不住赞一句,这个白芙蓉厉害,知道陆崇不好对付,她就从人家娘那下手。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被夸年轻漂亮哪个女人能不高兴?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果然,陆夫人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这丫头嘴巴倒是甜。”
陆崇见她三言两语就把母亲哄得露出笑脸,脸色更黑了,尤其是他瞥见不远处梧桐树背后露出的三个脑袋,其中一人红红的脸蛋和嘴唇特别醒目,想忽视都不行。
竟有人看他笑话,看来是这次回来他表现的脾气太好,让人忘了他陆崇是什么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若是太闲就绕将军府跑二十圈!”说话时陆崇的眼睛盯着树的方向。
灵雨愣愣地问:“将军说谁呢?”
“傻丫头说你呢,还不快走,再不走就得跑二十圈。”灵雨拎着茶壶,被连双和灵冬拽走。
其他各个角落的丫鬟和装作打扫院子的小厮一下子都跑没影了。
白芙蓉正卖力地讨好陆夫人,被陆崇这一嗓子吓得花容失色,她怯怯地看向陆崇,想要张嘴。
只听陆崇又道:“占青,将北边的芙蓉院收拾出来给白姑娘暂住。”
“是!”占青领命,可是心里纳闷,府上哪里有什么芙蓉院?北边院子是将军府最偏僻的院落,离主院都快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将军这是临时现给院子起了名字?
暂住?白芙蓉听后心里很不痛快,她是皇上赐下的女人,到哪儿都高人一等,陆崇难道还想把她送走不成?
心里不高兴,白芙蓉没有表现出来,她对陆崇行礼,抿嘴微笑,“多谢将军!芙蓉院与我名字相同,看来我与将军很有缘分呢。”
聪明的女人懂得以柔克刚,不能跟男人硬着来。只要今日留下,她自有办法收服他,都是男人,能有什么不一样?
陆崇交代完便回了自己院,陆夫人与白芙蓉聊了两句也去佛堂念经了。新鲜出炉的芙蓉院从未住过人,收拾出来也要些时间,于是白芙蓉便在将军府待客厅干坐了两个时辰。
侍女春香为她抱不平,“姑娘,陆将军太过分了,好歹您是皇上赐下的人,他怎么将您晾在这不管不问?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就是。”另一个侍女冬梅也道:“咱们姑娘到哪都是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陆崇就不怕皇上治他怠慢之罪?”
“慎言!”白芙蓉警告两个侍女,“陆崇是皇子又是镇北大将军,皇上都要敬他三分,今后在将军府不可造次,若是惹恼了陆崇我也帮不了你们。”
“是。”两个丫不敢再乱说。陆崇的不近人情她们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对女人也这般无情。
都快到晌午了才有人领她们去芙蓉院。一路走过,白芙蓉眉头越来越紧。将军府很大,院子不少,可她的芙蓉院竟然在最偏僻的角落。
当她站在院外,抬头一看也忍不住心头火起,门头上“芙蓉院”三个字明显是新写上去的,仔细看墨迹都还没干。
白芙蓉胸口起伏,脸蛋微微发红,陆崇就这么应付她?
这还不算完,管事的告诉她,今后这就是她的院子,吃穿用度会有人送到院中,缺什么让侍女找管家。无事不要出院门,更不要随便打扰老夫人修佛念经。
被人如此轻视和警告,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了,何况白芙蓉可不是真的性情好,她踹翻了凳子。
“姑娘,您消消气!”春香劝道:“虽说这院偏了点,但这布置和物件都不差,也是用了心思的,您看这紫檀衣柜很少见。”
白芙蓉看都没看春香说的紫檀衣柜,她的目标是陆崇,而不是什么衣柜。再名贵的家具也是个死物,哪里有陆崇值钱。
午膳时,听说陆崇把宫里的美人安排到犄角旮旯,还临时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芙蓉院”,连双乐不可支,这像是陆将军做出来的事。
灵雨也乐,“芙蓉院,咱们将军可真有才,听说那三个字是占青写上去的。”
“经过这番敲打,但愿这位白姑娘能看清事实。”灵冬叹口气,“否则咱这府里可能要不安生了。”
连双心想,白芙蓉还能怎么不安生?寄人篱下总该有点自觉吧。
结果当天夜里,她就被陆崇的一声怒吼给惊醒了。
第7章换院
夜半三更,陆崇一声怒喊将连双从睡梦中惊醒,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走出来,见睡在外间的灵冬正趴在门口偷偷往外看。“灵冬你在看什么?”
“少夫人!”灵冬将门合上,回身点上蜡烛,“将军发火了,喊占青呢。”
“大半夜的发什么火。”连双打个哈气,正要回去继续睡,就听灵冬道:“您忘了芙蓉院那个?”
嗯?连双瞬间困意全无,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灵冬,灵冬点点头。她还没睡就听见将军的喊声,似乎还有女人的尖叫,再联想到芙蓉院那位,灵冬瞬间就明白了。
两人心照不宣,麻利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隔壁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还真是,连双佩服地对灵冬竖起拇指。
灵冬笑笑没有说话,将军府主子少又都洁身自好,不像其他大户人家后宅那般乌烟瘴气,她可是听过不少腌臜事,那个白芙蓉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隔壁,陆崇气得差点提剑砍人,他回房就看见白芙蓉□□地躺在他床上。
占青和侯甲听到喊声以为进了刺客,闯进将军的卧房一看,尴尬的不行,更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比刺客难办多了。
“愣着干什么。”陆崇怒气未消,“拖出去。”
侯甲赶忙将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白芙蓉用被子卷吧卷吧扛出去。占青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陆崇睡前有泡脚的习惯,他去厨房提水的功夫,就被白芙蓉钻进了院。
将军府是人都知道不经过允许不能进陆崇的院子,犯者轻则发卖出府,重则乱棍打死,这白芙蓉可是犯了将军的忌讳。
陆崇越看他的床越气,“将床上的东西通通拿去烧了,今晚我睡你房间,你滚去和侯甲睡。”走出两步陆崇回头,“再让人摸到我床上来,你和侯甲脱光了自己挂树上。”
“是!”占青心里苦,他伺候陆崇这么多年,将军府从来没有人敢爬陆崇的床。也是他们大意了,白芙蓉与别个不同,她有皇上撑腰,胆子自然大。
听到隔壁开关门声,连双和灵冬趴在院门上,透过窄窄的门缝看见侯甲扛着被子往北走。路过梧桐院时,侯甲往门缝看了一眼。
连双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人走远才缓缓站起身,眼珠子滴溜溜转,人都爬到床上了,陆崇都能坐怀不乱,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借着月光灵冬看见她家少夫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像极了天上一眨一眨的寒星。
次日,将军府安静如常,昨夜之事并未传开,若不是两兄弟的院子紧挨着,连双也不会知道陆崇有过这么好笑的经历。
接下来的几天,芙蓉院都很安静,白芙蓉待得老老实实,从未走出过院门。
这就老实了?连双有些失望。陆崇虽没有禁止她在府内走动,可她也不敢出梧桐院的门,怕一不小心碰见陆崇,所以日子过得有些无聊,若是白芙蓉与陆崇过上招就多了些乐趣。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连双一心想白芙蓉能与陆大将军互动起来,结果没几天白芙蓉找上了她。
这日连双正在绣帕子,灵雨说她女红太差,非要教她针线活,连双想学学也好,反正也闲得慌,而且离开后缝补衣服都得自己做,学一学有备无患。
三个人正埋头绣着,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弟妹,在吗?”
连双正专心穿针,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手一抖,针尖扎进了左手的食指里,抬头看见白芙蓉领着两丫鬟推门走进来。
那日离得远看不真切,今日白芙蓉一身浅绿色冬梅傲雪的披风,白狐毛领衬得她小脸娇俏妩媚,是个可以靠脸便可以一生富贵的美人,只可惜运气不太好,碰上了陆崇这座冰山。
“弟妹?”白芙蓉打量屋中相貌平平的三人,着实看不出谁是主子,最后根据衣服的布料确定,这位脸上稀奇古怪的圆胖女人大约就是那个寡妇。
见连双这等姿色,浑身上下又没件像样的首饰,白芙蓉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很快她便恢复如常。
弟妹?连双眨眨眼,这么叫她不合适吧?真把自己当将军的女人了?陆崇都没叫过她一声弟妹呢,白芙蓉也真敢叫,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白姑娘怎么有空来我这?”连双放下手中的针线,将她让到桌边坐下。
白芙蓉打量房间,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春香说她屋里的家具贵重,这寡妇房里的东西不比她房中的差,甚至更好,妆奁台就比她的那个大、清晰,一个寡妇凭什么住在陆崇隔壁?还用这么好的东西。
她心里酸,但也记得今日此行的目的,“梧桐院比我那芙蓉院敞亮多了,我着实喜欢,若是能住在这儿该多好。”
连双不懂白芙蓉此话何意?她礼貌地笑笑并不答话。
见她如此木讷,白芙蓉也不与她拐弯抹角了,“弟妹可否割爱?咱们换院子住?”
神色微动,连双抬眼看她,心里有些佩服白芙蓉,被人扛出房间还能不气馁,着实勇气可嘉。
连双刚要拒绝,突然一想芙蓉院在将军府最北,平时丫鬟小厮都不怎么去,有些偏僻。对她来说偏僻好啊,没人去就不怕碰见陆崇了,连双有点心动。
见她低头不语,白芙蓉以为她不愿,眼中神色深沉,声音也冷了几分:“弟妹新寡,住在将军旁边不太妥当,将军院里没个女人,你与将军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恐对将军和弟妹的名声都有损害,我也是为弟妹着想。”
哼,你是想与陆崇低头不见抬头见吧,连双心中腹诽,换院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不能由她说出来。
“白姑娘有所不知,我相公生前住梧桐院,换住处不是我做得了主的,还需将军和夫人同意。”
“这个你不用管,我去求陆夫人,只要你同意便好。”白芙蓉对连双的表现很满意,“我喜欢识相的人,今后咱们可以常来往,这个送你了。”
白芙蓉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塞到连双手里,“改日再送你几个珠钗,女人得有几件首饰装点门面。”
“好!”连双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欣然收下玉镯,“那我便等姑娘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