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顾盛廷那边有进展,程褚主动提议圣诞节请他和叶一竹吃顿饭,可连宁雪这关都没过去。
“一竹回国的任务还没完成,你就别瞎搅和了。”
程褚不以为意,倒不是他多想和叶一竹吃饭,只不过觉得既然她又和顾盛廷好了,怎么着也得来个“四人行”联络一下感情,两家人日后总是要相处的。
宁雪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毫不留情戳穿他:“一竹如果对你有意见,你做这些表面功夫也没用。”
程褚轻哼一声:“要不是看在你和廷子的面子上,我连表面功夫都不稀罕做。”看圕請到首發䒽詀:г𝔦г𝔦щ𝖊𝖓.сǒ𝓶
宁雪瞪了他一眼,叁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拿包要走。
“团里最近要加紧排练,有事没事你都别找我。”
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一把拦腰抱住。
“算我说错话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不让我见你啊。”他拿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温存细语,一点在外呼风唤雨的架子都没有。
宁雪深吸口气,拿开他的手,“程褚,你能不能别老是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舍得给你巴掌啊?”他扯着嘴角轻轻地笑,伸手揪她的脸颊肉。
之后,两人僵持一段时间各自沉默。程褚似乎耐心耗尽,回身捞起自己的外套,冷冷开口:“我知道她一直介意我和你是怎么开始的,可这说到底是我们之间的事,她凭什么指手画脚。”
他抖了抖西服,腕表闪着金光。
“你以为只有她一个人介意吗?”
宁雪冷不丁开口,程褚动作倏忽一顿,顷刻间,仿佛能听见气体缓慢留滞的声响。
程褚似笑非笑,叫住她欲动的身形。
“什么意思啊,开始玩这套?”他缓慢抬脚走近她,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如同警钟。
“宁宁,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我不信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为什么叶一竹一回来,你就变得敏感又冷漠。”
盯着他那双狭长迷人的丹凤眼,宁雪轻咬下唇,眼中水光泛滥,声音却如同讲笑话一般轻快。
“清楚什么?清楚你怎么把喝醉的我带去酒店,怎么和迷迷糊糊的我发生关系?”
程褚脸上浮动表情一点点暗下去,“不用你替我回忆,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每一个细节,我都比你记得更清楚。”
说完,他松开手,一气呵成把手插进口袋,居高临下望着满脸羞怒的她。
手机催促的响铃不断,宁雪听得心烦,索性别过身不再看他。
“你最近太忙太累了,我不和你吵,你自己冷静一下。”
程褚不紧不慢摁灭手机,没再看她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宁雪缓缓滑坐到床边,恍惚看向已经迭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可整间屋子都还残留着昨晚的暧昧气息。
每次和他过夜,她只有当下是愉快的。他每次都会先离开,只剩她一人在偌大静谧的房间。
叶一竹说得对,她一直在欺骗自己。
因为程褚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因为他的确爱她,所以她就试图说服自己消除对他所作所为的芥蒂。
并非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只不过这种感情从何而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从确立关系、到双方父母见面、计划结婚,都是由他主导。
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稀里糊涂走完他安排的路径,宁雪忽然觉得很心焦。
她,甚至是她身边的朋友,都觉得程褚是个很好的交往甚至是结婚对象。
别人总说,当你遇到对的人,理想型不过就是个幻想。
可像程褚这种坐拥亿万身家的富二代,为了生意在酒色会场穿梭,习惯了逢场作戏的男人,并不是她从小便在心里想象过的良人。
在别人看来,她和他的故事更如童话。
高中在她们学校校庆上,他对她一见钟情,从此便对她展开漫长的追求。哪怕他身边这么多前仆后继的女人,他也痴心不改,等了她很多年。
她最终心软,被他的诚心感动,接受他,走到今天。
可只有宁雪清楚,和他一起的日子——从认识到交往,乃至今天的谈婚论嫁,都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找不到来处,也看不清归所。
宁雪曾经觉得,十七岁以后,她所有的情感生活不过都是得过且过的顺水推舟。
太久没有人和她提起过从前,和她提起过十七岁。
其实顾盛廷和程褚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自认为有那个控场能力,能让四个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早上的时候,他先是照例向叶一竹道一声“早安”,紧接着向她表明了他的计划和想法。
一个小时后,没有回复。
这对顾盛廷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他没在意,猜想她可能还没起床。
他想让她多睡一会儿,赚钱这种事他本来就不想让她太费心费力,主打一个有事做就好。
放下手机后,顾盛廷风风火火去开了个会。
他最近神清气爽,在公司发脾气黑脸的频率明显少了,底下人都纷纷议论他是不是谈了恋爱。
可这个猜测似乎没有意义,因为谁都知道范媛媛似乎才是他唯一官配。
但也有人认为,这并不影响他谈恋爱。说不定,范家小姐那边也在谈呢。
会议结束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顾盛廷被股东会那群老古董的陈词滥调气得头胀,独自在办公室缓了十来分钟。
还是没有回复。
顾盛廷原本就轻蹙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只不过这段关系连修复的机会都来之不易,他会克制。
忍住拨通号码的冲动,他最终敲下一行字:你要是不想吃这顿饭,就不吃。我尊重你一切的决定。
小心翼翼的真诚。
出发前往天普旗下工厂巡视之前,他忍不住再次拿出手机,手指飞快打字。
但你不能不理我。
李莹若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
顾盛廷看上去总漫不经心的,给人一种懒散不作为的感觉。但实际上,他只在关节点上发力,从不无用功,行事作风快准狠,能当面沟通的事绝不会用座机,能电话说清楚的绝不会打字。
这让一些社恐员工十分不适应这个年轻的上司。
“我是有什么地方没沟通好吗?”
车里只有外加卫州叁人,李莹若故技重施,就差挤出个哭腔吸引他的关怀。
两个人除了工作上的事,的确没什么别的话题好聊。可最近顾盛廷加班的时间都变少了,李莹若作为他的助理在公司都时常找不到他人。
再加上底下员工们的窃窃八卦,这让李莹若失落的同时有些不甘。
“没事。”顾盛廷面色寡淡,靠着真皮座椅闭目小憩,很明显是要安静。
卫州眼疾手快的,注意路况的同时也不忘关注老板动向,立马手动暂停了车载音乐。
巡查工厂听起来是个可轻松的活,可顾盛廷这一趟一来一回花了足足四个小时,回到天普大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手机安安静静,一条显示栏都没有。
心被火烤似的,他烦躁扯了下领带,泛红的指尖几乎是砸在屏幕上发过去几个问号。呼吸渐沉,他往后重重一躺,又选了一个委屈的eji连发,把那几个过于失控的标点顶上去。
一切都做完,他又觉得多此一举。
亮着的屏幕定格在与她的短信交流界面上,顾盛廷支着额头,整个人空空如也,心搏一直在隐隐失控边缘。
他下意识掰响指关节,想以此抹干掌心冷潮的汗。
这么多天,除了电话,他和她一直用短信交流。
那天替她开手机,他想过要点进她的微信,像当年一样,通过好友申请。
可谁想到,她手机屏幕没上锁,里面却有应用锁加固,他一阵怔忡后,被重重失落感击垮。
最后只留了电话号码。
但之后的一切似乎还算顺利,顾盛廷甚至觉得用这种古老的方式传情,更有利于两人关系的推进。
他自认为把节奏掌控得很好。
可在拨通电话两秒钟后,对面传来的标准播音腔让他整个世界都崩塌。
关机。
他一遍又一遍打,都是一样的结果。
窗外阳光正好,他坐在整座大楼最开阔的方位,却如同浸在暗影里。
胸腔那种酸、涩、涨、麻各种极致感受交织的痛沿着贲发的血脉灌入四肢百骸,顾盛廷举着手机僵在原地,无处可栖,空泛的脑海里万马奔腾,但什么都没留下。
卫州推门进来,话都没说出口,桌前那团黑影如风刮过。
顾盛廷整个人杀气腾腾,拿起大衣边走边套,十分没有风度直接摁住卫州的肩膀夺过车钥匙,狂奔而去,带过一阵没有温度的风。
电话关机,是小女生常玩的伎俩。第一次两次听到提示音的时候,顾盛廷并没多大反应。
可紧接着,他意识到,除了这串号码,他和她之间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将这冗长又无望的七年联系起来。
他开那辆黑色宝马,擦着下班时间与道路晚高峰的分水岭,在主干上飙车,喇叭按到擦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