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回想着往事,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曾经木荞带他来的时候,看着他眼中震惊的神色,笑了半晌。如今就算隔了一世,她眉眼间的俏丽明媚,萧晟都没有忘记。
至于他现在为何会在这里……
萧晟并没有惊慌,因为他的脑海中正融合着这一世的记忆。
很快,他知道自己是在躲避那群端王爪牙的袭击。
很显然,他上一世并没有在此时经历这样的袭击。唯一一次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前世的战场。
那一次他也是受了很重的伤,肩胛骨都被箭穿透了。
他躺在营帐内九死一生,是顾枭命人千里迢迢从山村里偷来他妻子的发簪,才唤醒了他。
但他活了,他的妻儿所在的小山村却在不久之后遭遇了灭顶之灾。
自此所有的痛苦纠葛结成了网,化成了茧,不断缠绕收紧,成就了他上一世所有的痛,也留下了诸多遗憾与悔恨。
然而现在,重活一世的他,阅历和睿智已经沉淀。他一点都不惧怕可能潜在的危险。
从地上站起后,萧晟感受了下肩膀的伤。
弓弩的穿透力很强,已经嵌入了肩胛骨中,后背大片的湿意让他感到很难受。
萧晟凝着眉想,看来刚刚他是失血过多昏迷了才重生的。
他深呼一口气,像如释重负一般,又缓缓吐了出来。
萧晟前世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不是弥留之际儿子的误解与憎恨。而是一瞬间从欣喜到失去的绝望。
那一世,他抛妻弃子为这天下万民拨乱反正,成就了一代明君,也圆了很多人的愿望。
可他知道,每一次万民称颂他的功绩,他都会心头滴血。
那是他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换来的。
他没有家了。
曾经他以为给妻儿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他们安稳的待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免受乱世荼毒。
然而那一年他成为新皇之后的“衣锦还乡”,迎来的却是一片被火吞噬的废墟。
没有人,所有人都没了。
萧晟从没有哪一刻会如那天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矜持与冷静。
他跪在地上,垂着头,双手死死抠着地面,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弄脏了那件他特意让人做的银色交领莲纹锦袍。
他的荞荞说他是莲中君子,他特意穿给她看的。可是,他盛装而来,以国母之位重新求娶,却不见佳人。
他痛哭的同时,一旁的侍从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所有人都秉着呼吸降低着自己的存在。
他们知道,那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的恸哭声。
后来,回到皇宫的萧晟彻底变了。
他昭告天下自己妻儿的身份,又追封了木荞为皇后之尊,将从灵净寺里求来的长生牌放在他的寝殿。
他变得更加内敛,开始用无休止的政务来麻痹自己。不然他怕,怕一闭上眼就成了噩梦。
这样的日子枯燥又漫长,朝臣们见他后宫空虚想要奏请选秀,让他早日诞下龙嗣。可接受到他死寂而冷冽的瞳眸,听到“朕除了亡妻之外再无二人”的御旨,所有人都息了声。
他们是有愧的。
他们也知道陛下这一脉是要断了。
他们开始将目标转移到晋王遗腹子的身上。
晋王是萧晟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曾经因为端王那狗贼上位,被囚在王府,遭受折磨而死。所以萧晟对这个亲弟弟是有愧的。
再加上朝中大臣的连续谏言,萧晟便封了那女人的儿子为太子。
从此,有了盼头的大臣们开始悉心培养新的储君,期待有朝一日能让他继承大统。
时间就这么飞速流逝着,一晃就是十年。又到了新一届的殿试遴选。
萧晟正襟危坐在上首的龙椅上,狭长的凤眼淡漠的从一众进士脸上扫过,却意外的在人群中瞥到了一双与他极其相似的凤眸。
那一刻,心如死水的萧晟差一点要从龙椅上惊呼而起。
第9章 递笔(修)
他说他姓木,叫木玄钰。
大殿内一身玄衣墨袍,眉眼冷得如刀的少年对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是说。
即便他不愿姓萧,即便多年未见,但少年脖颈间的那颗痣却让他一眼就认得了他。
萧晟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要冲下去,去抱一抱那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
可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萧晟本来激动的心情顿时被泼了一捧冷水似的,透心凉。
他说,他寒窗苦读只是为报仇。
气氛一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