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父母的感情,从初中开始住校的路执涯并不知道早已破裂,周末里的平静也只是父母装给他看,而还年幼的妹妹却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妈妈对爸爸的打骂里度过。
直到高中的某天,学校放假半天,路执涯回家,在门口听到妈妈的吼骂,开门看到妈妈向爸爸扬手落下,而性格一向温吞老实的爸爸面对突然回来的儿子,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手推开妈妈。
就是那无心有力的一推,妈妈滑倒向后倒下,后脑撞了桌角,眼睛都没闭上便没了。
爸爸抱着妈妈一直哭,说他不是故意的,说让妈妈别吓他,但直到医生来了,警察来了,妈妈都没再开口骂过他,爸爸的精神也奔溃了。
那段时间里路执涯唯一感到庆幸的是,目睹这一幕发生的是自己而不是妹妹。
爸爸判刑入狱后,路执涯成了走读生,他要给妹妹做饭,要把成绩稳在前五十名才能免学费,妹妹生病把家里积蓄花掉大半后,他开始打零工,忙得没时间和同学打篮球,也不敢参加班级花钱的集体活动。
紧巴巴的生活里路执涯和懂事的妹妹过得还算开心,他们都很乐观,觉得等爸爸出狱以后就会变好了,但生活总和期望相反,他们没等到爸爸,爸爸在监狱里自杀了。
强烈的自责懊悔和负罪,让爸爸没法原谅自己。狱警和法医说,爸爸在外出劳工的工地捡了根钉子含嘴里带回牢房,用了好几天时间把钉子磨锋利,然后一下又一下划着手腕,直到手腕割烂深入见骨,血染了一床被子。
路执涯那时才上大学,每天都在为学费和生活发愁,他把爸爸葬了之后若无其事的回家和妹妹说他去看了爸爸,爸爸在里面很好,他很快就可以出来和他们一起生活了。
妹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也许在哥哥浮肿悲哀的眼睛看到了什么,她应了声好,但之后的日子里,路执涯再也没听过她提起爸爸。
不在的人就放心底吧,生活还在继续,他还有一个妹妹要养。所以路执涯整理好的情绪,接受一切发生的,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在别人还在沉迷游戏时,他已经开始实习。
事业上步入稳定后,生活似乎变得明朗,但程序员的工作常常需要黑白相接的加班,他送妹妹去大学报道的前一个晚上通宵加班,开车时就晃神揉了一下眼,迎面撞上一辆逆行的车。
气囊弹开他晕过去,醒来固定在医院病床上。警察遗憾的告诉他,对方酒架把他们撞入快车道,紧接着被其他车辆撞侧翻,妹妹当场死亡,他很幸运,多处骨折但没有内脏损伤。
医院里昏天黑地,路执涯叁天没说过一句话,也不想吃东西,医生给他插入鼻咽饲管,心理医生在他床边坐了一整天,才换来他一句轻飘飘的“我很好”。
家人都离他而去,以惨状的方式。很长一段时间里,路执涯眼前挥之不去的,永远是妹妹开心收拾行李期待大学校园的开心笑颜下一秒血肉模糊的惨状,他直到现在都在懊悔自责,自己没有疲劳驾驶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路执涯的日子黑暗低迷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路执涯关上门窗打游戏,饿了吃泡面,困了倒头就睡,醒来就打游戏,不敢去想其他事情,也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振作起来的理由。
住他隔壁的一对老夫妻老先生去世了,儿女远去他国没消息,寂寞孤独的老奶奶做了一个蛋糕,敲响路执涯家门,邀请他去她家吃顿饭。
那天把家里囤的泡面速食吃完的路执涯去老奶奶蹭了顿饭,往后的日子里去老奶奶家吃饭成了常态。
有次帮奶奶做饭,微波炉冒烟,路执涯拔电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着老旧油黄的微波炉发呆,突然就像被闪电击中了般,他醒过来,觉得自己该出去找份工作,他要给奶奶买新的家具。
投出去的简历没回应,他去餐厅当服务员,老板觉得他长得不错,把他当花瓶放大厅招客,人手不够时充当厨师给客人烤肉又炒饭,就是这时候,杜伽遇到了他,把他带到席恪面前。
可乐那时才成立,席恪需要一个有潜力的人带起他的公司,恰好路执涯出现,也恰好,路执涯作为可乐最元老的艺人,把可乐的资源享受了一遍。
“路执涯……你好可怜……”席薇想了想,这样说:“你妹妹好可惜……”
路执涯眨着眼把泪意咽回去,席大小姐不会安慰人,但很会把人家的痛点都找出来。
“是呀,她才十八岁,和你一样,她活泼明媚,青春才刚刚开始……”路执涯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透过她眉眼努力回忆另一个珍视爱护的女孩。
席薇咬了一下唇,把他双手拉开,不仅没因为他的悲伤而软心,反而依旧跋扈:“哎!路执涯,不要用这种凄凉的眼神看我想着你妹!你搞骨科吗?!”
“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很愧疚很后悔。”路执涯抿眉,他更难受,席薇并没有对他过往经历没有表态。
“那都过去啦。”席薇说得过于轻松,她想到了什么:“哦~你说你不会开车,坐副驾驶座会晕车,是因为车祸阴影吗?”
“嗯……”路执涯神色黯淡:“席薇,你觉得我是灾星吗?”
“你是大明星,是红彤彤的大影帝,什么灾星呀!世上天灾人祸那么多,有几件发生在你身上是……概率学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别自怨自艾的,你那几千万的‘女友粉’会心疼的。”
路执涯泛红的眼眶皱起的眉毛,一副强忍悲伤假装平静的可怜样,终究让席薇心软了,乱扯的安慰,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对于他的过往,她除了感到同情,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换种角度来看,他以前经历是很悲惨,是很让人同情可怜,但他后面出道一炮而红,人人追捧,一路坦途,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这算是上帝关了他的门却开了他窗吧?
黄罄鸣之前的嘲讽挑衅让路执涯觉得席薇对他的过去很介意,他双手放她肩膀上,动作小心轻柔,低眸注视着她眼睛,喑哑问:“席薇,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妹妹,你……真的觉得我不是灾星吗?”
“不是,你爸爸又不是故意杀了你妈妈,都是意外,路执涯,你不是灾星。”席薇严肃:“我貌美如花小富婆,才没时间治愈别人呢,我说你不是就不是,不准你凄凄惨惨的,我要的是帅气高冷会做饭的路执涯!”
真不讲理。
路执涯却心脏乱跳。紧绷松开,她依旧是这样蛮横无理,没有改变,说明她真的没有过多介意他以前什么样的经历,她只看现在的他。
“路执涯,你有听我说话了吗?”他又盯着她脸发呆,席薇不满的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
多年压埋在心底的东西轻了许多,路执涯回顾发觉自己的人生出现过许多分割线。父母离开,妹妹离开,再到重新出来生活,他觉得今天也改变了什么。
霸道骄纵的大小姐可能不是他的太阳,但一定是在他世界里,拿着喷漆乱跑乱喷乱画的捣蛋鬼。
“听着。”路执涯抓住胸口乱戳的手:“想亲你。”
“那你亲呀!”席薇眼睛微眯,轻笑着,把“我貌美如花你想亲很正常”这几个字摆脸上,得意的仰着脸等着路执涯低头弯腰。
他捧着她脸,低头弯腰,唇碰唇和果冻相碰似的,又甜又软,他忍不住多添了几下才依依不舍的撬开她牙关进入,沿着上颚一直往里滑。
“唔……”他舌尖像蛇深入快碰到她喉,她打了个机灵,双手抓紧他的衣服,那种感觉像你快睡着了,又被人猛然一下拽醒,清醒的感受着他舌尖接下来的骚扰,然后又慢慢迷惘在骚扰缠绵里。
路执涯整理不要的衣服会捐出去。阿盾蹲在门外许久,终于等他们说完话安静,探着脑袋往里一瞧,见他们吻得难舍难分,最后一箱子留着下次再带走,把客厅里的几个箱子搬上手推车,圆润细无声的离开。
席薇有点喘不过气,她感觉自己醉了似的,轻飘飘的要他托住才能站稳。
路执涯放开让她喘息,自己也没好到那里,扶着她后脑勺,咫尺距离温热的呼吸相互拂面,两人眉眼都染了情色,望着彼此眼睛。
在席薇额头印了一吻,路执涯声音低哑:“薇薇,我记得上次跟你朋友一起吃饭,你朋友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席薇迷惑,她想不起来吃饭时兆舒舒都说过了什么,但在这种暧昧无限的氛围下,不管她记不记得,这句话真不真,她都会顺意的点头:“嗯,真的,好喜欢你呢。”
笑意含蓄到绽放,路执涯把她抱紧,像抱了一捧白玫瑰在怀里,纯白香味浓郁,他揉着她发梢,好想永远这样抱着她。
“饿不饿?我收拾完做饭给你吃?”
“不饿,我跟哥哥吃过了。”席薇推开他,指着衣柜里一条荧亮色的裙子:“路执涯,这种裙子显我黑,丢掉。”
“嗯。”路执涯把那条裙子放回收的纸箱里:“还有哪件你不喜欢?”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真是的,我以后不要你给我买衣服!”
他挂进衣柜的衣服有一半被她嫌弃的丢回纸箱,路执涯在旁看着,她比他本人还郁闷他的眼光。
“路执涯,我发现,我还是适合穿你的衣服,比如这件白衬衫。”长袖衬衫,熨烫平整,她摆弄在胸前,目测长度刚好能遮住臀部。
原地转了一圈,她俏皮的对他眨了眨眼,暗示着什么,路执涯被她击中了,脑海里自动弥补她穿着他衬衫的样子。
她一定不会好好扣上扣子,敞开领口,隐约露着春色,下面一双笔直白皙长腿,每走一步,上下都晃动着勾人。
“嗯,下次穿给我看。”路执涯把衣服挂回去,蹲下来收拾被她嫌弃扔掉的衣服。
衣服一件一件折好迭箱子里,他手法没家政专业,但一定比家政耐心,明明是要丢掉的东西,还会分门别类放好,整理收拾好后,用胶带封上箱口。
路执涯把衣帽间整理完出来,席薇坐在电视剧机前的地毯上,把他的游戏机都祸祸了一遍,而且归置了历史成绩,路执涯的之前的存档都没了。
她打得起劲,他看得一言难尽。最终路执涯叹息的放过自己,走到她身边坐下,连接上另一个手柄,加入她。
“路执涯,玩这个,回合制的一对一,你输了就去花店给我买束花,不准戴口罩帽子,就穿成这样立马下楼给我买!”
他穿着运动短裤纯白短袖,手臂没遮挡,小腿旧伤疤裸露,这样没有掩饰没有防卫的出去,就像鲜肉掉进老虎窝里,不走运的遇到几个狂热的女粉扑上来咬,他不仅得进医院抢救,还得挂在热搜头条上抢救。
“那你输了呢?”路执涯看着屏幕,操控着选场地和角色。
“我输了的话,就滚回自己家,不打扰大明星你看剧本被台词啦!”她笑得灿烂,尖尖的小虎牙狡黠洁白。
这算什么惩罚,两条都是针对他的惩罚,奖励都是她的。路执涯表情不变,没意见:“嗯,那开始吧。”
席薇兴致勃勃的专注游戏,但这种对战格斗型的游戏她本来就不玩,除了上下左右键她懂,其他的现场摸索,火球丢出去歪了两个,唯一击中让路执涯掉了点血。
“到你了。”席薇很满意自己的有效操作。
路执涯没出招,操纵着人物靠近,而她面对他的靠近既不退也不躲的,呆呆站在那里。他余光瞄向她,好心提醒:“可以躲招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反应超级快的,在你发起攻击一刻我就能躲开。”她大言不惭。
就在她说完的一刹那,路执涯快速按键,屏幕里席薇的游戏人物被路执涯一踹加勾拳打倒在地上,血条不见了五分之一。
她不高兴了:“不公平不公平!我还没用大招,你也不可以用大招!”
“这不是大招,连招也没按出来。”
路执涯忍俊不禁,他觉得和她玩这种游戏,暴力互殴会变成互打小拳拳,输赢就看一来一回的小拳拳让谁的血条掉得更快。
席薇慌了,看来略懂皮毛的自己确实不是这位大神的对手,于是游戏也不好好打了,就提各种无理要求:“路执涯,我出招的时候你不能乱动!喂喂喂!为什么你不走过来一点让我踢到你!”
路执涯听从她的指挥,走过去一点,一动也不动的让她打倒在地,轮到他时象征性的动两下,眼看他血条比她短了半截,胜利眼前,她情绪高亢。
正当席薇以为要赢时,屏幕爆红,她没看清路执涯的招,她只看见血槽瞬间掏空。笑容僵住,她猛然瞪向旁边人:“路执涯!”
面对席薇的怒气,路执涯毫不走心的忏悔:“啊……一不小心,打出了暴击。”
“哼!你就那么不想我留宿吗?”席薇气呼呼的丢掉手柄,路执涯还没摇头,她噌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转身走向卧室:“你不想我非要!我偏不走!我要洗澡了!”
浴室门没反锁,席薇在门口等了等,许久没等到外面的人来哄她,她发泄情绪似的把衣服脱下来用力丢进衣篓里,打开花洒,热水淋身。
路执涯把地毯上的游戏机放回抽屉,她的耍赖让他嘴角扬着,本想去哄哄脾气暴躁的大小姐,浴室里传出淅沥沥的水声让他改变了主意,换了长裤加件外套,他叫车去了躺超市。
席薇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一手扶着头上裹着湿发的毛巾,一缕头发裹不住的从她左耳后垂下来,落在她锁骨盘成一个圈。席薇左顾右盼找着路执涯。
“路执涯!路执涯!”屋子安静,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