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谨只觉胸口一凉,忙睁开眼睛合上衣服,坐起身朝后退了些,道:“我觉得我没什么事。”
老大夫见他坐起来,瞪眼呵斥:“躺下。”
霍谨被他的语气震住,呆呆地躺了回去,老大夫抬起他的手臂和右膝,让他曲着,将人翻成了侧卧。
霍谨仿佛一个任人摆布的咸鱼,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憋笑的顾璟浔。
老大夫伸手,再次扯开他的前襟,目光忽然间顿住,想起少年方才惊慌推脱的样子,他厉声质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顾璟浔惊了一下,忙探头去看,少年尚显单薄的胸膛上,有不少拳脚伤痕,新旧不一。
老大夫睖眼看向门边的惊蛰,仿佛是在等他的说辞。
这当爹的进门之后就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孩子身上又是些拳脚伤,挡着不肯叫人看,他哪能不起疑。
惊蛰怔住,也没想到火怎么烧到了自己身上。
小榻上的霍谨忽然系好衣服跳下来,走到顾璟浔面前。
少年张张嘴,顿了一下,道:“……娘亲,咱们走吧,我没什么事儿。”
他正要去拉顾璟浔,却见她脸色似乎有些不正常,透着一股子灰败。
霍谨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顾璟浔想说话,刚张口就觉得不舒服,她忍着难受的劲儿,轻声道:“有点头晕。”
话说完,她突然捂着胸口,身体扭到一边干呕起来。
惊蛰乍一见她到这副模样,原本倚靠墙壁的身体下意识站直,快步走过去。
仅一步之隔时,他又停住了脚步。
霍谨原地呆愣了半天,忽然瞪圆眼睛,“姐……娘亲……你该不会,有孕了吧?”
他说着,将目光投向惊蛰,表情诡异。
他记得,他那狠心将他赶出家门的舅母,怀孕时就是这个症状。
惊蛰:“……”
顾璟浔一手捂着嘴,一手拽住霍谨的胳膊,想解释又因实在犯恶心而开不了口。
蛰哥哥本就在外面听了她的诸多传言,这话听在他耳中,叫他误会了可怎么好。
一旁的老大夫适时开口:“夫人先坐好,由老夫为您诊诊脉。”
顾璟浔急于澄清自己,也顾不得旁的,便将手腕递了过去,霍谨还特意抽出她原先的雪缎丝帕搭上。
老大夫看看贴心的少年,又睨了一眼站着不动的惊蛰,冷咳一声,朝顾璟浔道:“恕老夫多嘴,夫人年少产子,本就易损耗元气,若是再有孕,定要好好将养才可确保无虞。还有,稚子骨弱,万不可拳脚相加,否则致死致残都是有可能的。”
他这话说得极其严厉,不像是冲着顾璟浔,倒像是冲着惊蛰去的。
顾璟浔晕晕沉沉听着,听清了几分,便明白这大夫是误会了。
她虽是故意要和蛰哥哥扯上关系,可万不想他被人误解成那种坏男人,于是看向惊蛰,忍着胃里的恶晕,弯唇轻轻笑着,“他很好,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青年挺立的身体僵了一瞬,一错不错地对上顾璟浔的目光。
少女脸色苍白虚弱,眼神却透着清亮,析出薄薄的一层柔情,那柔情如雾一般,弥漫侵拢,虽是触之不得,却令人无法忽视,无处躲避。
惊蛰盯了她一瞬,却又觉得是许久,久到一刹樵柯烂尽。
他迈出一步蹲下身,轻拍了一下顾璟浔的背,低道:“大夫说的是。”
第29章背上
惊蛰的话,让顾璟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放下捂着胸口的手,转而抓住蛰哥哥的胳膊,身体难受的紧,脑里如炸了烟花一般,让她想哭,可苍白的脸却笑得灿烂,“蛰哥哥,你愿意……”
她的头自主地往惊蛰肩上靠,却硬生生被按住无法动弹,青年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冷道:“别说话。”
顾璟浔立刻闭上嘴巴,乖乖巧巧点头,轻缓地用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如同孺慕的小兽。
柔顺滑软的发搔得掌心微痒,惊蛰手僵住,扶着她的后脑一动不动。
老大夫一旁给顾璟浔把着脉,越把他的表情越怪异,瞅瞅惊蛰又瞅瞅霍谨,欲言又止。
半晌,他收了手,尴尬的轻咳两声,“这位姑娘只是中暑了。”一边说着,老大夫起身朝惊蛰嘱咐:“你先扶她躺下,一会儿用湿帕给她擦擦额头和脖子,老夫先去抓药。”
为了避嫌,老大夫没等惊蛰应声,便直接走开了。
医馆里的药童端了一盆凉水过来,将手帕递给惊蛰。
惊蛰接下帕子甩给一旁的霍谨,扶着昏昏沉沉的顾璟浔躺在小榻上,指着人吩咐:“你给她擦。”
霍谨捏着帕子瘪嘴,小声嘟囔道:“大夫让你擦……”
他声音不大,惊蛰却听得十分清晰,于是站起身觑眼看向少年,“你不是她的好儿子吗?”
霍谨:“……”
哪有人像他这样,将揶揄的话说得这么正经的。
吐槽归吐槽,霍谨还是老老实实浸湿了帕子,轻手轻脚给顾璟浔擦拭。
小榻上的姑娘脸色惨白,额头冒了许多汗,冰凉的湿帕贴上去,很快又变得温热。
惊蛰蹙眉,沉默稍许,抬步往门外走去。
顾璟浔意识逐渐不清,手揪住前襟,似有了心悸的症状,眼前划过玄色的衣摆,她慌忙去抓,手笨拙地抓了好几下,才终于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