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依侯道:“我狠心?你我之前何等恩爱,你却非要杀我不可?究竟是何人狠心?”
拜风豹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你想杀我儿子,我便要杀了你!形骸兄弟,你何必多虑?她难道不曾想至你于死地?”
形骸脑中混乱,一会儿想起孟轻呓,一会儿想起骸骨神,一会儿想着大局,一会儿又想着小恶。他知道詹依侯十恶不赦,可他至今仍爱着十恶不赦的孟轻呓。他明白詹依侯格局不够,即使她吞噬千万个婴儿,升华的希望也极其渺茫,但哪怕有一丝机会,总好过毫不努力,毫无作为。
若是刑天会怎么做?他会饶了詹依侯,甚至任凭她继续作恶么?对这位巨巫而言,世间没有任何事比抗击昔日堕落的同胞更重要。若能有大神龙相助,将来大战龙蜒,将会胜算倍增。哪怕与他联手的是罪孽深重的妖女。
少年时的疑惑再一次降临形骸心间,但这一次关乎的并非小善小恶,而是天地的命运。他将来或许会多次面对类似的抉择,到了那时,他又该如何是好?
詹依侯见形骸不出声,又道:“我并非....滥杀之辈,孟行海,你快些替我杀了那贱婢,她一死,这些尸婴便难以为害了。”
詹颂抿嘴不言,突然吹了口哨,所有尸婴转过身子,对准了詹依侯。詹依侯被毒雾挡住了视线,未能察觉。
形骸与拜风豹望着这一幕,皆不出声。
詹颂道:“她腹部破开,你们还不回家?”
群婴厉声嘶吼,加速冲入毒雾,瞬间将雾气撞散,尖牙利爪刺入詹依侯伤口,将她开膛破肚,疯了般地往里头钻,詹依侯惨叫声震得大宅隆隆摇晃,挥动龙爪阻拦,却如何阻挡得住?原来这群尸婴不少尚未降生便已丧命,对母体渴望胜过一切,詹依侯这元凶伤在肚腹,对尸婴而言是无可比拟的诱惑。
形骸与拜风豹依旧不动,看着这条神龙受尽酷刑,心中苦楚,却又有几分快意。终于,詹依侯身子抽搐,脑袋歪在一旁,双眼充血,身躯化作灵气,逐渐瓦解消失。随着詹依侯一死,那些尸婴也都没了形影。
詹颂替形骸做出了选择,但却未解开形骸的迷茫。
詹颂苦笑道:“这些小娃娃没打算杀我?”
形骸道:“他们知道你身不由己,错不在你。天理模糊,可未必全无道理。”
詹颂颤巍巍地站起,又朝形骸拜倒,形骸忙扶住了她,道:“姑娘何必多礼?”
詹颂道:“恩公,你叫孟行海?我上次在海上见过你一次。”
形骸笑道:“是么?那是上次万仙盟会之前的事了。”
拜风豹叹道:“孟行海,圣上命我来捉拿你,如今这等情形,我可为难万分了。”
形骸道:“你倒可以试试。”
拜风豹脸上变色,又道:“但你救了我父子性命,我拜风豹岂会有恩不报?我回去会对圣上禀报,就说你死于阴间,从此以后,你不必再担心纯火寺的猎魔令。”
形骸心知若他果然这般复命,对圣莲女皇而言,自己便等若隐形,甚至不复存在,她必会防备松懈,这拜风豹虽未必可信,至少多了一线生机,道:“若真是如此,那可多谢了。”
拜风豹瞧着儿子,挤眉弄眼,眉开眼笑,神态更是丰富多彩,他受的伤不比形骸稍轻,可却满不在乎。
形骸道:“我与令尊侯亿耳打过交道,他爱子胜若性命,就如同你一般,但其人毫无担当,每每抛下妻儿不管,独闯江湖。这孩子来之不易,能活下来更是艰难,只盼你能收敛这放荡邪性,好好抚养他长大。”
拜风豹恼道:“我爹爹把我害得极惨,你怎能将我与他相比?”抱着孩儿,笑道:“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儿好?你爹爹本领不凡,你妈妈也...也颇为了得,将来你定要处处胜过你爹爹,听懂了吗?宝贝儿子!”
形骸总觉得拜风豹身上有梦海真气,可当真探究,却又烟消云散,仿佛泡影一般,他道:“你可曾遇上过凶险的仙灵?”
拜风豹愕然道:“仙灵?什么仙灵?”
形骸曾遇上过许多仙灵,其中颇有善恶无常者,但更多皆是无聊贪玩之辈,拜风豹能得仙灵复生,际遇甚是不凡,可那仙灵也未必有何恶念。他见拜风豹对此一无所知,当下也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