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车里休息不好,我回去再睡。”沈明晰说。
“疲劳驾驶不太好吧。”
“放心,我会打起精神的。”
“那我下车了。”她说,“没吃完的面我带上去了。”
“好。”
宋勤下了车,很慢很慢地走出几步路,最终在深呼吸后转过身走回来,对驾驶座上的人说:“我的沙发借你睡一会儿吧,别疲劳驾驶,万一有意外我有责任的。”
“你有什么责任?”他忽地笑了,看着她说,“又不是你让我来送吃的,我自愿的。”
“我自愿的”四个字让宋勤心里有很不一样的感觉。她觉得他的语气太柔软了,柔软到让她顷刻间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堆厚厚的羽毛里。
“我借你沙发休息,你跟我上楼。”宋勤又说了一遍。
十分钟后,沈明晰就躺在宋勤客厅的沙发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宋勤待在厨房里,泡了一壶茶又切好了一个橙子,出来张望一眼,看他睡得很沉,放心了。片刻后,她又去卧室翻出衣柜底层的一张薄薄的法兰绒毯子,带出来给他盖上。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些时间,又轻手轻脚地走回了厨房,喝自己泡的花茶,平息忽如其来的小紧张。
她一边喝一边想:我究竟在紧张什么?不是完全放下了吗?现在也和他成为普通朋友了,他借沙发睡一下再自然不过。
她一连喝了三杯茶,喝到肚子都涨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了看时间,竟然有一个多小时了,沙发上的人还没有醒,她当然也不敢去催他。
也许是他太疲惫了,她想。
沈明晰确实很疲惫,睁开眼的一瞬甚至花了几秒钟适应这里是宋勤客厅的事实。
很快,他看见覆盖在自己腰上的淡紫色毛毯,然后嗅到两种不一样的味道,一种是类似芳香精油的味道,一种是家常饭菜的味道,味道混在一起,竟然不感觉很奇怪。
“醒了?快吃饭了。”宋勤说。
沈明晰坐直了身体,看见她正拉开饭桌的椅子,然后招呼他过去。
桌上摆好了三盘再简单不过的菜,番茄炒蛋、炒菜心和萝卜汤,外加一碗米饭和一盘切好的橙子。
谁知沈明晰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宋勤有些奇怪,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说还是有些累,暂时不太想动。
“我把饭菜拿到长几上好了。”宋勤说。
长几是宋勤累的时候吃饭的地方,有时候她甚至是躺在沙发上一边看手机的吃播,一边拿筷子挑搁在长几上的外卖吃。
“冰箱里就这些东西,勉强变出了这三道菜。”宋勤一边端盘子一边说,“你凑合吃点,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好的。”
总不能让他一醒来就饿着肚子离开吧,这不是她的待客之道。
“看着挺好的。”沈明晰就评价了这么一句。
宋勤原以为他说的是客气话,没想到他真的把菜和饭都吃光了,包括饭后水果。
“第一次看你吃得这么快。”宋勤有些没想到。
“因为饿了。”他放下筷子,“而且味道真的不错。”
“都是很简单的菜,没有技术含量。”宋勤笑了,又问他,“坐在沙发上吃饭舒服吧?”
“很舒服。”沈明晰往后看了看,后腰处有一只抱枕,腿边还有两只,不免问她,“你是在收集吗?”
“为了睡得舒服些,通常头后面枕一个,腰上枕一个,脚脖子下再一个。”宋勤说,“我常常一边躺着,一边看手机,再顺手捞一把长几上放着的零食,和一条懒虫没两样。”
沈明晰说:“但你的房间很干净。”
“对啊,因为我一有时间就会打扫。虽然说是租的,但是自己在过日子,还是喜欢一尘不染的感觉。”宋勤说,“缺点是我不能任性买东西,买之前都要再三考虑放在哪里,万一突然搬家要怎么办。”
“房东会突然赶你走吗?”
“不会,我的房东是一对和蔼的中年夫妻,他们很善良。”宋勤想起他曾经说他也是租房的,于是问,“你呢?会不会有突然被赶走的风险?”
“应该也不会,房东他在国外。”
就这样聊了好一会儿,宋勤又给沈明晰倒了一杯花茶。
“是这个香味吗?”沈明晰问,“总觉得你这里有一股香味。”
“香味?我没点蜡烛啊。哦,对了,可能是早上在加湿器里加了精油,味道还没退。”
“熟悉的味道,小时候闻过。”
“我用的是兰花味的精油,可能你小时候闻到过。”
他安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说:“你这里挺舒服的,除了自己的床我很少在别的地方睡得这么熟过。”
她笑了笑,不予回应。
他总算站起来,慢慢在客厅和厨房走了一圈看看,顺手翻开方桌上的一本笔记本,看见里面密密麻麻摘抄了不少英文短句。
‘ourdestinyoffersnotthecupofdespair,butthechaliceofopportunity.’
宋勤听到他自言自语般读出来,赞叹道:“你英文说得真好听。”
“是吗?其实我口音挺浓的,算不上说得好听。”
宋勤觉得他在谦虚,即便是带着一点口音也是好听的,可能是他声音本身好听的缘故。她很自然地想起他小时候在电视机里大声朗读古诗的模样,当年他年纪小,说话字正腔圆,中气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