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卿你听我说……”
两个人又同时一滞。
正要谦让,秦彦忽然眼前一黑,只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他心道不好,这怕不是要晕?
本来,最近工作忙;回到家里没人照管,洗理饮食、一粥一饭都全得靠自己,他向来做不惯这些,更是格外琐碎辛苦;加上需要24小时盯着o419的零件消息……精力和体力早已透支,无论什么时候倒下都不奇怪——或者不如说,能够撑到已经堪称奇迹。
眼下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就像一记重锤,瞬间砸烂了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人体自控系统。
秦彦咬破了嘴唇,妄图用疼痛和血腥味,把在边缘垂死挣扎的神志拽回来。
没有成功。
他的身体终于无可奈何地脱离了控制,任由地心引力拉扯坠落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撕心裂肺的叫喊——
“老秦!”
“主人!”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房间里却并没有开灯。
秦彦眯开眼,借着残阳的最后一缕光,看见一个人安静地侧坐在自己的床边。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谁?
如果平时,秦彦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o419虽然是以荀若卿为模板制造的,但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许若卿的外形早已更加深邃成熟,而o419就像是被他遗漏在时空缝隙里的一个模本,还是那种介于青年和成年之间的青葱模样。
再加上一个是人类,一个是仿生人,言谈、举止、气质的差异都很大,要辨别其实并不难。
眼下却不同。
这人是坐着的,从秦彦躺卧的角度,很难辨别他确切的身高和体格;昏暗的光线更增加了外貌识别的难度;在这样既不说话也不动的情况下……
就算秦彦对两者都很熟悉,分辨起来也……
他原本打算先发出点无意义的声音试探一下,可又寻思了片刻,还是直接开口:“小九。”
——会守在他身边的,当然只有o419。
o419“腾”地站起来:“您醒了。”
没有语调。
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音量没有控制住,甚至爆出了细微的电流音。
秦彦心尖一揪。
他的仿生人碍于型号和技术限制,很难展现出人类容易理解的那些姿态,但它应该是真的非常非常担心了吧……
o419立刻用行动证实了他这一猜想。
它像一个被猛抽了一鞭的陀螺一样,咚咚咚地跑到厨房,端了温水喂秦彦喝下去;又扑踏扑踏的冲进浴室,给秦彦拿来温热的毛巾;然后蹿到衣橱前面,“唰”地拉开柜门:“您流汗了吗?衣服湿了吗?需不需要换一套?”被秦彦阻止之后,又把家里的药箱搬出来:“那么头晕不晕呢?要不要……”
“不用。没关系的,”秦彦打断它,“你别忙了。”
“哦……”o419得了指令,骤然停下来,当真像忽然断电一般,就这么维持着手悬在半空的姿势停下来。
秦彦被它纯粹机械化的表现逗得有点想笑。
仔细想想,又难免心疼。
“死”之前,o419待在他身边是很自在的,尤其在家里,简直比秦彦本人还像是主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它在“管理”秦彦,而不是秦彦在管束它。
可现在,秦彦只有了一个很轻微阻止的意图,甚至算不上是一个正式的指令,它就完全停滞了,没有下一步行动规划了。
为什么?
是不能?
还是不敢?
又或者……
秦彦想不出“又或者”什么了。
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浅薄——就比两个月收集零件时,和主人们的交流情况看,几乎所有的主人都比他更了解仿生人。
如果他不是平日怠惰不肯学习,一有问题就只会找荀若卿,那么现在,是不是能够更理智、更从容一点?最少,能知道该怎么办?
o419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他的指令。
秦彦叹了口气,拍了拍床:“过来。”
“主人?”
“过来。”秦彦加重语气重复一次。
o419放下药箱,驯从地走到秦彦的床边,乖巧地顺着床沿坐下。
秦彦看着它在月色中朦胧的轮廓,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它那句“不亲亲吗”。
是不是它对开机程序有误解呢?
认为那是开机程序的一部分?
如果是的话,到什么程度它会觉得“开机程序已经完美结束”了呢?
如果“完美开机”,它就会复原吗?
一连串的问题飞一般地掠过秦彦的脑海,他迟疑地抬起手,终究是轻轻地扣住了o419柔然的毛绒绒的后脑勺。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和仿生人、开机、程序……都没有关系,只是他自己,忽然很想吻它。
于是吻了。
o419的嘴唇还是和以前一样——熟悉的形状、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温度……
其实他们频繁地每日亲吻不过只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
现在回忆起来却总像是相隔了一个世纪……
在这种时候o419总是格外乖巧。
主动放弃嘴唇和门齿的防御,迎接秦彦的入侵——秦彦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忍不住溢出了一声餍足的野兽般舒适的咕哝声,正要把o419往怀里扣得再紧一些,就听到门口传来诺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