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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用不认识阿感,但她在薄且那里见过此人一面,她知道他是薄且的刀。
而阿感盯梢的收获就是知道这二人对彼此有多在意,以那过命的情意,沈姑娘明白了大家的处境后,不会不替陈都尹考虑的。
果然,沈宝用上前道:“柳侍令麻烦您扶大人回去休息,这里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与都城府无关。嬷嬷,我随你去就是。”
沈宝用根本不敢去看陈松,所以她不知道陈松在急火攻心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任柳侍令扶着,脸色平静地看着她。
陈松拍开柳侍令的手走向她,在她耳边道了一句:“把这个带在身上,能听到我的哨声,见机行事。”他塞了东西给沈宝用,然后大声道,“既然是太子的命令,那都城府自然不敢不从,各位完成了任务就散了吧。”
沈宝用惊讶地把东西揣在了身上,然后随着太子的人离开了都城府。
沈宝用走后,陈松站在原地,院中火把的光在他眼中闪烁,映照得他眼眸更加的黑沉。
沈宝用迈出都城府来到大街上,她看着眼前的轿子,心里升出不好的感觉。她只是个做绣活的,而薄且却用轿子来接她,令她无法把自欺欺人进行下去。
“沈姑娘上轿吧,太子殿下还等着呢。”杨嬷嬷亲自站在轿外盯着她。
沈宝用没说话,听话地坐了进去。当她感觉到轿子启动的那一刻,她快速地掀起轿帘,朝都城府的大门看去,眼里有希冀更多的是哀色。
杨嬷嬷马上出现在她这一侧,沈宝用见状放下了帘子,她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好像她做什么杨嬷嬷都在盯着她。
沈宝用坐在轿中,小心地把陈松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哨子一样的东西,但她确定不是哨子,这东西上挂着绳,沈宝用试了试可以戴在脖子上,绳子的长度刚好,可以把此物坠在胸前,用衣服挡住。
外面轿夫的腿脚很快,没一会儿轿子就停在了宅子前。
杨嬷嬷亲自来掀轿盖:“姑娘请吧。”
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在请一个绣娘,而是在诱她入局。
沈宝用下了轿子后,她看着那红彤彤的大门,在夜色下红得发黑,她忽然一步都迈不动。
杨嬷嬷眼现不耐:“姑娘难不成还要人抬进去。”
她说完抓住沈宝用的胳膊往上一架,看着是在扶她,实则杨嬷嬷手上用了力,带着她往前走。
一点不夸张地说,沈宝用是被拖着进的大门,当她才一入宅,那队太子亲兵一下子就不见了,沈宝用身边只余杨嬷嬷和其他四位眼生的嬷嬷。
这四人不是上次逼她沐浴的侍女,她们一个个身强体壮,全都沉着一张脸,像极了沈宝用小时候睡的破庙里的罗刹。那些罗刹只是做得逼真,但都是假的,沈宝用并不害怕,能有没被人霸占的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最菩提的地方。
可身旁这四人都是活人,带着骇人的气息令人生寒。
沈宝用听到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她理智全无,明知没有用,但她还是挣开了杨嬷嬷,朝门外跑去。拦住她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玺儿。
沈宝用使了全力,虽她力气要比一般女孩子大很多,但在玺儿面前如撼大树。玺儿劝她道:“姑娘,你再这样,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不要逼我与你动手。”
理智全无的沈宝用听不进去玺儿所说,她还是往前跑,拍着已关上的大门做着无用功。也正因为她的行为不会造成什么结果,所有玺儿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对沈宝用动手。
她想着待沈姑娘拍累了,自然会反应过来这是没用的,自然会停下来。
可身旁蹿出一名嬷嬷,照着沈姑娘的胳膊就是一下,玺儿看得分明,这人是下了黑手的。她上前要制止却被杨嬷嬷叫住:“玺儿。”
这一声“玺儿”让玺儿清醒过来,这嬷嬷是宫里太后派来的,表面看是杨嬷嬷管着她们,实则她们是可以凌驾在杨嬷嬷之上的。
连杨嬷嬷都不敢管,玺儿最终也没有动,殿下给她的命令是看着沈姑娘,防着她耍花招防着她跑了,并没有说要护她周全。
沈宝用只觉狠狠地一疼,她硬是咬住嘴唇没有呼痛,把该叫出来的声音生生地憋进心里。
连对她动手的嬷嬷都是一楞,这丫头够艮,难怪太后要派她们过来。杨嬷嬷是什么人她们还能不清楚,连她都搞不定需要帮手,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
但是再硬的骨头也没有用,从她们四人手中过一遍,保管叫她重活一次。
沈宝用见过脱臼的,当时那人疼得一直叫唤,听得她心里发毛。此刻,她终于体会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但她硬是忍住一声没吭。
她才不要在这些伤害她的坏人面前表现脆弱,从小到大,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求饶,但显然不是现在这种情况,这些人是不会因为她求饶就放过她的,因为她们没有那个权力,而拥有这个权力的人已做好撕破脸的准备,更是不可能放过她。
沈宝用的绝望盖过了她的疼痛,她这一天经历
', ' ')('了太多,而今身上一阵凉一阵热,她甚至有些恍惚,她是在做梦吗,还是说,她早就中了厉娘的毒,此刻不过是毒发产生的幻觉。
玺儿在她耳边道:“姑娘,太子殿下要见您,您是妥不开的,有什么话见了殿下再说。”
沈宝用看了玺儿一眼,看得玺儿一楞,沈姑娘整个人像是要被烧干了一样,好像人一下子就枯萎了下去,原来是多么鲜活水嫩的一个人啊。
那时她第一眼看到沈姑娘,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太子殿下会看上她。玺儿不是太子这里的家生子,严格来说她都不算是奴婢,她并没有身契在太子这里。
玺儿原名赵玺,她出身武术世家,从小时开始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十战总有个七八赢。可惜有人盯上了她家的圣武令,赵家被人联手害了,只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机缘巧合,救下她的人是太子,且太子在得知她家的遭遇后,对她说:“只要是我的人我都会帮,你家的仇你若想报,待时机成熟后,我可以成全你。但你要想清楚,虽你无身契在我这儿,但若是成了东宫的人,忠心听话是最重要的。否则被我下决心舍弃的人,是绝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会让你亲者痛仇者快。当然你没有亲者了,但仇家可是不少。”
赵玺从此成了玺儿,这些年太子确实做到了当初的承诺,她除了仇人,拿回了圣武令,虽在拿到当日她就把它毁了,若不是这么个东西,她的亲人不会死,她的家不会散。
从那天开始,玺儿在心里立誓,这一辈子都会忠于太子殿下。她与阿感要做一样的人,从此只做太子手中的刀。
而玺儿没想到的是,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竟是帮着太子困住一个女孩子。
这时她才明白阿感所言,誓言不是发发就行的,待你开始做任务时,你若还能坚守誓言才是真正合格的刀。
赵玺从小嫉恶如仇,从来不欺负弱小,但玺儿已不是赵玺,她违背了她的原则,她要做一把无情的刀,她要学着看不见别人的苦楚,心里只有太子这一个主人。
但她还是出声提醒了沈宝用,她不忍看她再被这些嬷嬷教训,她还想帮沈姑娘把肩臼归位,但沈姑娘听了她的话,开始不用人催大步朝前方走去。
杨嬷嬷与四位嬷嬷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跟在后面一路来到了太子的院子。
杨嬷嬷眼见着沈宝用十分没规矩地直接往屋里走,她赶紧赶在她前面对屋中道:“殿下,沈姑娘来了。”
她话音刚落,沈宝用就出现在薄且的视线中。
她的样子不是很对劲,薄且微微皱眉,她尚未开口,他就能感觉到她即将说的话不会好听。他一挥手:“都下去吧。”
杨嬷嬷等人退后离开。
“殿下,她们说你找我。”沈宝用直楞楞地盯着他道。
还行,没一上来就犯她的犟脾气。
“嗯,你绣东西的那个西院,以后你就住在那里。那屏风你闲暇时可以绣一绣,我过寿的时候就不找你要什么贺礼了,你把它送给我就好。”
沈宝用:“你在说什么,我来不就是绣那屏风的吗。”
薄且盯了她一眼,然后忽然一笑:“行吧,我刚说了你想绣就绣,没人不让你绣。”
“那我还能出去吗?”沈宝用又问。
薄且:“你说呢。”
薄且忽然就厌烦了与她打哑谜,他一步步走向她,沈宝用往后退。他不许她躲,伸手去拉她,正拉的是她脱臼的那只胳膊。
一下子她脸刹白,嘴唇开始冒血珠。终是太疼了,她哼了出来。
薄且这才发现沈宝用的异样,他道:“别咬,小心咬到舌头。”
他摸了一下她胳膊,加上肉眼观察,确定她是被人卸了肩臼,他问:“谁弄的?”
“殿下的人。”
“我的人不会平白伤人,你做了什么?”薄且看她疼成那样,却不肯开口让他帮她归位。
他心里本就记着她与陈松的那笔账,心底火气直冒,犟种的玩意儿,看她能坚持到何时。
“她们关了大门不让我出去,我想知道这是殿下的意思吗?”
“对,是我的命令。我这别院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薄且站在她前面,把她困在一方天地。
沈宝用:“我曾与殿下表明过,我愿意过自立更生自由的生活,我这辈子不嫁人。”
不嫁人,那她与陈松是在干什么,枉他真信了她所言的不嫁人。
薄且:“没让你嫁人,你的事迹早已传遍了都城,你倒是想嫁也没有正经人家愿意娶你,以你那虚荣的心性,普通人家你也看不上吧。这还是说我没有赶尽杀绝,给你留了面子,否则你那脏污事一经传出,连最卑贱的下等人也不会要你。”
薄且说着狠话,但心里的火气一点都没减少,因为他知道,有人要她的。
能为了她不顾生死,在她做乞丐时就与她相识,极有可能早就知道了她那段不堪过往的人,那个陈家离经叛道的逆子陈松。
', ' ')('薄且高高在上,明显地对她表露着羞侮之意。谁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她就算是有一天要去做奴做妾,也不要给薄且做。
这样想着沈宝用说了出来:“是,我是卑贱,我是虚荣,但卑贱虚荣如我,也不要跟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
薄且并没有沈宝用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他除却眼眸更沉外,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甚至还能笑出来,不过是怒极反笑:“这可由不得你。你可能还不知道,沈家为什么会退了与你的亲事。”
沈宝用知道他会从中作梗,但那时她以为他是为了他的妹妹,王府的大姑娘。但看来他那么早就对她起了心思,决定破坏她的姻缘,害她无人可嫁。
“堂堂太子竟行如此卑鄙之举,你却还好意思说出来。”
薄且不在意道:“是要你明白我可做任何事,只要我想。所以你的想法并不重要,不用总挂在嘴上。不觉得可笑吗,反抗又反抗不了,挣脱又挣脱不掉,你做这种姿态给谁看,想表现什么,你的气节吗,还是想抬高了身价,在我这里谋到更多的好处。”
“我不是,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不想跟你,我管你是太子还是贩夫走卒,我不喜欢,我看不上。”薄且的话把沈宝用刺激到,明明是他要强迫,却还要倒打一耙。
薄且还是败下阵来,她气到他,他反击,但还是她比较厉害,哪里是他的痛处她就痛击哪里,真是精准无比。
“你给我闭嘴。”薄且终于上手,扼住了她的喉,阴沉地警告着。
薄且生来高贵,哪怕是他在九王府当世子,他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贬低。
看不上他,不要跟他在一起,那她看得上谁,沈芮陈松之辈吗。薄且的怒气已达到顶点,他现在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
沈宝用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不是薄且第一次锁她的喉,上次她与沈芮在一起时被他撞见,他就这么干过。
只不过那一次在她以为他要掐死她时,他反而抚上她的脸揉搓。这一次应该不会了,她知道自己的话会激怒薄且,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不管结局如何,她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让他明白她不愿意,是他在用权势对她进行逼迫。但这一次薄且也没掐下去,他好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就在沈宝用想到什么心中一惊时,薄且以手指勾出了她脖子上戴的东西。
“对哨?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薄且一下子把此物从沈宝用的脖子上拽了下来。
沈宝用虽已尽力去护,但她根本不是薄且的对手,加之胳膊受限,哪怕受伤的一侧不动,身体的任何地方的活动都会牵扯到脱臼的那处,巨痛让她根本无法正常行动。
沈宝用见东西已被薄且抢走,她不再挣扎沉默以对。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他把抢来的东西一收,“正好,有了此物抓起人来该是更加方便。”
沈宝用惊惧地看向薄且,她的样子让薄且既觉解恨又觉可恶。
她被人卸了胳膊不怕,惹怒他不怕,倒是为了别的男人在真切地害怕着。
薄且眼看着沈宝用视死如归的劲头弱了下来,这份惧意竟能让她这个犟种软下来。薄且虚了虚眼,手中的对哨快要被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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