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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笑着道:“以前我来的时候,就会这样在这里躺上一下午,心是安的,甚至能睡上一觉。”
玺儿随后也仰躺了下来,微风吹着,头顶蓝天白云,身边躺着的是自己的亲人,哪怕他只剩下一具白骨,但真有沈宝用所说的心安之感,玺儿的悲伤都少了一些。
“这种感觉好多了。”玺儿道,“谢谢你,阿妹。”
沈宝用只盯着蓝天看,知道她在谢什么,她只是笑了笑。
春然在看到主子躺在地上时就想上去劝说,就在她犹豫之际,见玺儿姑娘也躺了下来,她就放弃了,何必搅了娘娘的兴致。
但她们躺的时间太长了,这山坡上的风本来就比下面大,地上多少也是凉的,她终还是上前进行劝说。
玺儿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是在心里认同了沈宝用是她的义妹,但除此,她还是贵妃,是主子。
于是,一行人朝坡下走去,离开了这里。
待她们走后,阿感问皇上:“圣上,是否要现在下山?”
薄且想了想道:“不,咱们过去。”
绕到刚才沈宝用一行呆的山坡上,薄且在沈宝用躺过的地方躺了下来,他这举动看得阿感一楞,但他是皇上他想干什么都行,以前打仗的时候也不是没趴在地上埋伏过。
只是阿感不明白,埋伏是为了打胜战,现在皇上躺在这里毫无意义。
薄且看着头上的蓝天,侧头看着沈宝用小时候所刻的丑字,他笑了,若是现在她写字还是如此,他这个老师是一定会被气到打她手板的。
又想到,她的篆刻技艺已入门,等到他们老了,他快要死的时候,他的墓碑、牌位都要她亲手亲刻才好。
原来静静地躺在已故之人的墓前,看着天空,竟可以放松下来,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么远的事情。坐起来的薄且觉得,有些好笑,他都在想些什么啊,竟是天长地久。
沈宝用一行重新回到云上楼,她与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把手中的一物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这一幕瞒得过春然与夏清,但是瞒不过玺儿的眼。
沈宝用进屋前,看了玺儿一眼,玺儿同样看向她,面色平静。沈宝用见此就知道了她的心意,对玺儿道:“阿姐,一会儿晚饭时见。”
接过沈宝用信纸的不是别人,正是阿感口中来自赫延毒盅岭的人。
昨日,他们就想方设想把消息传给了沈宝用,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有了回信。把信交到一直守在城外,去往目洞县必经之路的岭主手中。
如今毒盅岭的新任岭主正是消失的陈松。他接过信来,看到熟悉的字体,控制不住地手抖。
信上先是过问了他是否安全,如果安全就赶紧走,不要试图与她搭话,然后又说,她很好,不用他挂心,最后提到了他们的孩子。
是男孩,这个他早就知道,在他联系到九王之前,他就知道了。都城里也有他的人,用心打探,这些消息还是能探得出来的。
她说,孩子叫思时,沈思时。思时很好,虽然瘦小但能吃能睡很健康,她现在的心愿唯他与孩子都平安,这一次她不会跟他走,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不会把孩子丢下独自逃跑的。
她还说,这次出宫,从孩子被扣在宫里开始,她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也该当担起父亲的责任,虽不能把孩子放在身边教养,但所有行为都要考虑孩子的安全,以孩子为准,方算是为人父母的本分。
陈松把信看完,但他并不同意沈宝用的想法与做法。
孩子是他的,他当然也心疼,但今次机会难得,就算舍小保大也要抓住。孩子是可以再有的不是吗,在陈松心里,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不及沈宝用的一分,他是不会听劝放弃的。
事成后,她可能会怪他,但她一定会明白,失去这次机会,他若再有机会救出她,按他的计划,至少要花费六七年的时间。
不说自打与沈宝用分开以来,等待的日子于他已太过煎熬,就算是为孩子着想,未来几年,薄且有太多的办法养废这个孩子了。他们皇家最擅长这个了,连同姓薄的都被养残养废好多个,如眼中钉一样的仇敌之子,更是前途未卜。
陈松把信收在胸口处,并不打算听沈宝用的。
第三日,沈宝用一行又上到山上,迁坟人一番仪式后,开始掘土请尸。
虽沈宝用已提前告诉玺儿,当时她与祖父身无分文,地下埋的没有棺木只有一草席。但当玺儿看到被破席子裹着的森森白骨时,再度悲从中来,自觉不孝,心疼自责不已。
重新把目洞赵派掌门人的尸骨装殓到棺椁里,一行人起程去往目洞。
继续跟在后面的阿感,感觉得到,皇上没有之前来明乙县那么松懈,明显紧张了起来,因为从明乙县到目洞这段距离,才是那些人动手的契机。
棺椁在队伍的最后,沈宝用上轿前与玺儿走在一起,忽见玺儿停了下来,看着她道了一声:“娘娘,”
沈宝用对春然与夏清道:“你们先上去
', ' ')('收拾一下。”
马车下只剩下她二人时,玺儿问她:“阿妹,你想走吗?”
沈宝用看着她:“阿姐,你在说什么?”
玺儿不擅绕弯,直接道:“你想跑的话,阿姐可以帮你,这次的机会难得,目洞是阿姐的老家,赵家旧宅我更是熟,阿姐有把握送你走,以后恐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说的沈宝用当然知道,但她摇了摇头:“不用了阿姐,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还在宫中,我哪都不会去,只想着回到他身边。”
玺儿没做过母亲,但当过女儿,她能理解这份感情,但她永远都记得当初闯进别院内室看到的一幕,用利刃横穿手掌,那份狠劲儿震撼她到现在。
如今,狠人有了软肋,行事再没有那么决绝。
“我知道了,你不后悔就好。”玺儿慢了下来,落在后面一手搭在棺椁上,嘴里道了一句:“爷爷,咱们回家了,您可一路跟紧了,别迷路了。”
第一天太平无事,第三天太平无事,直到第六日,扶棺走到玉霞岭时,因此处地势特殊,总会出现极端天气,像今日就遇到了大雾。
这样的天气走得极慢,眼看在天黑之前是赶不及走到下一个乡镇住店了,沈宝用一行不得不停了下来,冒然赶路可能会在浓雾中迷失方向,不如就地休息。
没一会儿帐子就围着马车搭建了起来,沈宝用所乘的马车就可当做起居室,只是保护她的护卫休息的账子不能搭得太远。
为防万一,玺儿也上到马车里,若真有什么事,她可以近身保护贵妃。
浓雾成为了最好的隐身术,贵妃这里没有人发现,这雾之所以这样大,除却天气原因外,还有物殊植物的加持。
这种植物只生长在赫延,外边根本见不到,它本也算是毒物中的一种,只是毒性对人体来说可以忽略不计,经过处理喷撒出来,最大的作用就是加重雾气。
沈宝用心中装着事,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她不知陈松有没有听她的劝,有没有离开。
她希望可以顺顺利利地把老伯送回目洞,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到皇宫,一个多月的时间,加上她经受着了考验有好好地回宫,估摸薄且也该消气让她见孩子了。
这次回去,她的思时该会坐了吧,想想还是挺令人期待的。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间,她被玺儿叫醒:“出事了。”
沈宝用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过来,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陈松是不是来了。
待外面的动静惊动到她时,两边已经动起手来。玺儿最先掌握了情况,她道:“阿感来了,想必皇上也来了。”
沈宝用想的没错,陈松没有听她的劝依然还是来了,但她没想到,薄且也来了。
沈宝用更紧张了,那岂不是说薄且预判了陈松的行动,陈松处于被动,是否会有危险?
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玺儿抽出刀子冲到了前面,来人道:“娘娘请随臣下车。”
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沈宝用怎么也想不到,出现在她面前的既不是陈松也不是薄且,而是九王薄光。
“九王爷?”沈宝用疑惑地看着他,不止沈宝用,玺儿也没有放下戒备,不对的时间不对的人莫名地出现在这里,玺儿不敢大意。
薄光对沈宝用道:“趁他们现在打起来,你赶紧跟我走,我答了你母亲救你出宫。”
外面打斗声越来越大,薄光不由分说地拉起沈宝用就走。玺儿没有阻拦,因为马车目标太大,就算外面两拨人都不想伤到贵妃,但刀剑、弓箭无眼,在乱战之中这里并不安全。
沈宝用跟着薄光下了马车,夏清已吓坏,春然一咬牙跟了上去。
形势急迫,沈宝用被薄光亲自带着没入雾中。
玺儿在这过程中看了出来,九王爷是真的准备充足,诚心诚意要助沈宝用逃掉的。这符合她的心意,于是全力地配合起来。
陈松与薄且都发现了情况的不对,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另一队人马在,而沈宝用被这一队身份不明的人带走了。
“燃火把。”
“放紫气。”
薄且与陈松默契地暂时休战,指挥着各自的属下,用不同的方法驱散着雾气。
在雾气渐渐散下之前,薄且回到车里,从吕氏手中夺过沈思时,在他身上使劲一拍,孩啼声在夜色中、在这暂时的寂静下格外的响亮。
沈宝用本就不能一走了之,只是薄光强势,局势又乱,她没有机会与他说清楚,此时她听到了啼哭声,她的耳力不如练武的人厉害,但她对沈思时的哭声太敏感了。
除她之外,九王与玺儿也是一楞,步子慢了下来。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皇上的声音:“沈宝用!给,朕,回,来。“
沈宝用狠狠地一甩玺儿的手,玺儿虽没脱手,但已拉不动她。他们停了下来。
“你别冲动,失了这次机会,你就再也跑不掉了,我答应了你母亲要救你出去。”薄光急急地道。
“不,我
', ' ')('哪都不去,没有一个母亲会扔下她的孩子独自逃走,就算是我不是阿娘亲生的,她也不会。”
沈宝用说完,看了玺儿一眼,玺儿被她看得心里一凛,手下松了劲,沈宝用再无禁锢,朝来时路跑去。
她跑得急,生怕薄且吓到孩子、伤到孩子,没注意脚下摔了出去。
因为她是毫无顾忌的高速奔跑,这一下摔得很重,但她顾不得疼,也不知哪里在疼,她大喊:“我在这里!”然后爬起来继续跑。
薄光知道沈宝用说得对,程烟舟如果在的话,也会做出与沈宝用一样的行为,但薄光不是程烟舟,他对沈宝用母子没有任何感情,他只知沈宝用在宫中被困一日,程烟舟就不得安宁一日。
至于怎么救,救的过程会有怎样的牺牲,全然不在他考虑中。
他虽理解沈宝用,但不会放纵她任她胡来。他今日必须把她送走,然后这件事就算是在程烟舟那里了结了,从此她可以吃得下饭,睡得好觉,养好身体,延年益寿,他也可以少cao心一些,不用提心吊胆王妃的身体会垮掉。
所以,薄光命令手下:“把人抓回来。”
听到他这样说,玺儿不乐意了,怎么救人还带强迫的,不该是以义妹的意志为本吗。玺儿上前,替沈宝用挡下追逐她的人。
有了玺儿的帮助,沈宝用没有被抓回,向着来路继续狂奔。薄光眼见玺儿倒戈,他亲自上阵。
这时大雾在两方人的努力下,散了大半,陈松与薄且对峙着,能清楚地看到对方。陈松朝薄且手中望去,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小时候就不太喜欢小孩儿,因为他庶出的身份,连沈芮那样的在小时候都欺负他。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宝用的声音传了过来,其实她已喊了好几声,但她没有功力,陈松与薄且都没有听见,但这一次他们听到了,同时也看到了人影。
雾气终于全部散去,薄且看着追上沈宝用制住她的薄光,冷笑起来,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出宫之行还真是热闹。
沈宝用看到了沈思时,她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与陈松不同,以她做母亲的角度来看,孩子这样被薄且提着得多不舒服啊,难怪他的哭声越来越小。
沈宝用心疼不已,恨不得马上把孩子夺过来抱在怀里,哄他安抚他,可不能被这样一吓一折腾再发了热。
她回头厉声对薄光道:“你放开我,这不是我母亲的意思,她若在此不会让你这样对我们母子的。”
她这样一说,薄光更不想她回到宫中去,怕她向程烟舟告状,于是手上使了更大的劲,沈宝用根本挣不开。
她只得对薄且道:“陛下救命!是九王强掳臣妾下马车的,臣妾哪都不去。”
眼前的沈宝用令陈松感到陌生,她以前面对薄且不是这样的,哪怕在水牢,薄且拿他威胁于她,她虽也屈服了,但决不是现在这种感觉。
她眼中的执着与狠绝还在,但像是脊梁被薄且捏在了手中,他连话都没有说,她就自觉地伏低做小,揣摩着他,说着他喜欢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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