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海有点不满家里要花这么多钱置办衣服。
他下夜班回到家,看见老婆孩子都整装待发准备出去,嘟囔着,“阿楚买就算了,这俩小孩凑什么热闹,别给他们买。”
他知道最近的珠花都是陈楚缝制的。
前两天在楼下跟人寒暄,订珠花的老板正好路过,还跟他嬉笑着说你们梁家最近是来了个王母娘娘的仙女吗?针脚又密又规整,把其他人缝的都比下去了。
可是缝珠花能挣的毕竟有限,陈楚要面试那工作一个月能有6000呢。
梁大海一听,心里对陈楚要在家中久住的疑虑和嫌弃顿时打消了不少。
他的腿废了一半,全家经济压力落在梁宇肩上。大儿子今年20岁,看着却一点都不像20。心思沉,话又少,稚气早早被这个家庭消磨殆尽,连抱怨都没有提过。
梁大海自然愿意家里多一口人赚钱。
梁晴和梁晓听见,立刻急了,小孩子眼皮浅,眼泪瞬间装满四颗眼珠。尤其梁晴,半大不小的女生,正是爱美的时候,放在腿侧的两只手攥成拳头,紧紧握住。
陈楚想说她也不买了。
梁宇却先开口,“又不是天天买,能花多少钱?”
梁大海又说,“那也不是必须要买啊,去年的衣服不是还可以穿吗?”
“老梁,回来给你带两条烟。” 梁宇不搭理梁大海的反驳,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又转头说,“走了。”
梁大海心里乐了,嘴上佯装责备,“你小子,挣点钱就当家啦?”
“反正大哥就是比爸爸好!”
梁晴嚷出这句话,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南城只有两个大型购物中心,恰好在一东一西,隔着廊河遥遥相望。
西边的商场离梁家很近。从巷尾走出去,往右边拐,踏上粗砺的大理石砖面小径。夹道两边砌着长长的浅灰色围墙,蜿蜒曲折,比人高一头,挡住行人四处飘摇的视线,拦不紧日照进来的光芒,有种径深而路明的敞亮感。
南方小城,人口稀疏,论政绩和沉淀根本上不了历史课本,但特有的风情全在人们脚下。
梁晴和梁晓走在前头,陈凤紧跟着孩子。
梁宇却故意走在陈楚身旁,跟她保持统一节奏的步调。两人胳膊隔了半米距离,若近若远,他变成一个庞大的影子,亦步亦趋,刻意要陈楚染上他散发的气息。
陈楚走着走着,觉得脸颊后背都在发热。她又开始出神,鞋尖漫不经心地踢到砖沿,整个人趔趄着往前扑——
还没尖叫出声,陈楚就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走路也能发呆?天天魂不守舍的。”
低沉嗓音从头顶传来,梁宇双臂毫不忌讳地箍在她腰上,把陈楚圈在怀里。陈楚霎时整张脸都红了,慌慌张张地推开梁宇。
“我没有。”
她快步往前,强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梁宇看着陈楚气急败坏地走开,唇边勾起一个笑。
她真的又香又软。
梁晓大声数着“凤舞”、“龙腾”、“百川”、“迭峦”四个拱形石牌坊,在围墙尽头穿过马路,他们眼前就是河西的购物商场。
日头高照,两个孩子贪凉,一溜烟钻进商场里头。
陈凤是个主妇,靠做手工挣买菜钱。精打细算是她的本能,给两个孩子挑衣服的时候总是要选码数更大些的。
“这样明年都可以穿。”
梁晴不乐意,“不合身,穿出去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