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远却把他叫住,说:“我叫你回来,为的是另一件事。”
厉逍站在楼梯,已经上了两步台阶,他回身俯视厉远,大概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嘴角微微嘲讽地勾起来,果然听到对方说:“我听说你自己在外面开了个公司,是不是?”
“是,”厉逍耐性不佳,“怎么了?”
厉远脸色沉了下来,说:“你外公叫你去他的公司,你怎么不去?”
厉逍说:“关你什么事?”
父子俩对视着,好像是一种无声对峙。
厉远先开了口,他退让一步,说:“你这些小打小闹,我不会干涉你。”
“但是你外公最近身体不太好了,你既然回来,有时间就多去陪陪他,公司里该学的也捡起来,整天在外面瞎混,能成什么样子?”
厉逍没说话,转身上楼去了。
厉逍在门口敲了两下,里面的回应是传出砸碎瓷器的声音。
厉逍对这个也已经驾轻就熟,他说了一声:“我进来了。”
便不再等对方回应,推门而入。
关盈背对着他坐在床头,听见开门的声音,反手又从床头柜抓起一个茶壶扔了出来:“滚出去!”
厉逍避开了那个砸过来的茶壶,等那声哗啦响完之后,他才开口,说:“你又和他打起来了?”
声音冷静而平淡,颇有种他父亲的口吻,尽管他自己并不察觉。
关盈转过身来,她穿着丝绸的睡衣,头发未经打理,蓬乱地披散于两肩,她脸色不好,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像是贫血,肤色也很苍白,因为仪容不整,更显得她神经衰弱了。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刺耳,要戳穿人的耳膜似的,她尖利地说:“他又要去找别的女人!”
厉逍听到这千篇一律的控诉,心里毫无波动。年纪小的时候他还会为父母之间的不和觉得困扰,焦虑而暴躁,企图想要改变什么。等慢慢长大之后,他清楚地知道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情绪容易失控的神经病,一个是麻木没心肝的负心汉,他们热衷于折磨对方,不肯放过自己,还想拉他一起下水。
厉逍对这两人的恩怨情仇已经再提不起兴趣,更不想成为他们之间的牺牲品,所以他决定远离他们,而离家多年之后,回来又面临了同样的场景,厉逍只觉得反感。
他神色冷漠,无动于衷地说:“所以他不爱你,贪图你的财产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和他离婚?”
关盈用那双暗沉沉,又带着病态目光的眼睛盯着他,仿佛从他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她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说:“你还真是他的亲儿子,一样的冷血,你们都巴不得早点摆脱我是不是?”
“我不会离婚的,”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我死,也要拖着他和我一起进坟墓。”
厉逍盯着她,对方眼里的疯狂和偏执隐隐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这世上一切,一旦泛滥就会成灾。
被这样的人缠上,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他绝不可能放任自己这样去爱一个人,绝望而毫无生机,心被对方捏在手里肆意揉搓,不能自主地变成一个疯子。
他不能去想象,更不能容忍最后会变得这样丑陋的自己。
厉逍开车回公寓,他一向不在家里过夜,再晚他也不会留在那个家里。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凌晨,厉逍从电梯里出来,看到自家门口蜷缩着的一个人影,他脚步一顿。
7.1
厉逍走过去,他没有刻意压低脚步声,声控灯因为脚步声而亮起来,门口缩着的人被光亮一激,肩膀动了动,醒了过来,睁开了眼,正好与头顶的厉逍对视。
厉逍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时郁仰着头望他,声音有些异常的沙,说:“……我想等你。”
厉逍看着他,对方刚睁开的眼睛还不很适应强光,微微地眯着,眼角有点生理性的泪花,脸颊两侧各有一团睡出来的红色。
厉逍心里默算了下,从他打电话让时郁回去,到现在差不多三个多小时。
他还没从这番计算里抿出点什么心情,听到时郁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们好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