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陆。云阳城。
掌院先生站在庭院中,满庭的槐树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看着飞檐上的人影。
如同举目望月,遥远生疏,也如临街寒暄,熟稔至极。
他说,“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喝杯茶?”
距离很远,他的声音也不大,但是飞檐上的人影一跃而下。
披风鼓荡,如同一只展翅的白色飞鸟,在夜色中划出明亮的弧度,最终轻盈落在院里。
落在他三尺远处。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
掌院先生知道,卫惊风走出陨星渊,不远万里来到云阳城,自然不是为了喝茶。
他等着对方先开口。
卫惊风看了一眼石案上破碎的阵盘与灰瓦。
他救了掌院先生,也毁了他的法器。
这一眼有很多意思。杀人救人,都在圣人一念之间。
然后他才开口,“老夫说过,这件事情,你不要管。”
他语调沉郁,自称老夫,声音却带着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滞涩。
这两者本应无比违和,却因为他周身的气度,丝毫不显得突兀,让人生不出违抗的念头。
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掌院先生没有说话。
这时候的沉默,不是默认、默许。而是无声的抗议。
卫惊风明白了他的意思,语气更冷,
“别人赞你一句‘算尽天机’,你还当真了。你当自己是谁?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说话很刻薄,听上去很可恨。
百无一用是书生。
掌院先生确实是个书生。但也是天下间站的最高的书生。谁敢说他无用?
这样的嘲讽他已经六百年没有听到过,可面上丝毫没有显出恼怒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