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林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妹妹都杀, 简直丧心病狂啊。”来到冰原之地将林莹带走的两位星云派峰主如是说道。
这句话对于叶青幽而言, 熟悉至极。
只不过是名字变了一个, 罪名变了一个,仅此而已。
但天道好轮回, 就是这个道理。
曾经被万人因此唾骂的是他,如今也换成了林莹。
叶青幽此时独自坐在一个小冰堆上,他离宋如风等人都很远, 十六个小辈暂且由他们帮忙看管。
出了这种事,除了林天昊外, 其余哪怕是小辈也都能理解他,因此他坐在这里无人过来打扰, 大家都给他一点伤心难过的时间。
叶青幽先是抬头看看天,才将自己的脸埋在臂弯处深吸一口后,轻笑了一声:“本来今夜是要取林莹狗命的,没想到还得让她多活几天。”
他原来的想法是在冰原内的晶石全部开启后, 在众人面前抖出林莹所做的事。
那时水池子被他搅浑,元婴期修士都只是听坐下弟子描述, 未能亲眼所见, 一切仍旧扑朔迷离。他作为苦主, 林莹作为凶手, 他们两人都一定会被带回星云派, 在众位元婴期修士面前审问。
沈玄英在他耳畔抱歉道:“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未告知叶青幽提前开启冰原的晶石, 让所有元婴期修士将前因后果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在众人心中林莹就是杀害叶之凝的凶手, 而叶青幽就是不忘师恩的好徒弟。一切已真相大白,为了仙门盛会不受影响,众人只带走了一个林莹,对叶青幽加以抚慰。
叶青幽从自己的臂弯里稍稍抬了抬头。
心中并没有因为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而生气。
他知道沈玄英这么做的原因。
细思他当年为恶,是如何一步步走到黑,以至于性情大变,谁的话都听不进。究其原因无非是杀人太多。
他本就是一个入了魔的人,这就好比一个时好时坏的疯子,受不得半点刺激。
一把生锈的铁剑沾染太多人血,也会变得不详,成为一把阴煞之气甚重的魔剑。
而一个入了魔的人,斩杀万人,也就真会成了邪魔。
沈玄英是不想他再杀人了。
怕他再一次心性大变,再一次听不进任何人的良言。
如此苦心……
叶青幽仰头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坛后,他状似无意地抚着漆黑的小酒坛子,表现得像是寻常师兄弟在闲谈一般:“这段日子为了我的事,让掌门师兄操劳了。”
沈玄英本以为他会因为自己擅自行动而生气,如今听他的口吻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间蓦然一松:“哪里话,为……师弟思量,本应如此。”
叶青幽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原来的“为”字后面想说的是什么:“如今林莹被两位星云派峰主带走,想必万归宗要救她也难了。她迟早要为当年做下的事偿命,我也算大仇得报。”
他话锋语气截然一变,以八卦的声线俏皮道:“总让你为我着想也不好,今日我也为你考虑考虑。掌门师兄玉树临风,修为高强,是无数女子倾慕的对象,就是不知你可否有心仪之人。”
沈玄英心尖一痒:“问这个做什么?”
叶青幽如今只有在戏弄他、套他话等特殊时候才会叫一声“师兄”:“就是想感谢你啊,你若有我就替你拉红线,做个媒人,若真能撮合,也算报师兄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之情。”
沈玄英在那厢沉默良久,叫叶青幽等得心痒难耐。
正当他想问那么难说出口吗,沈玄英便反将一军:“师弟也是人中龙凤,那么你有心仪之人吗?”
叶青幽心道:我有没有和你有没有这似乎关系不大,你直说就不行吗?
口上却谦虚道:“我还小呢。”
沈玄英果然不说话了。
其实就算他不评价自己的这句话,叶青幽也知道自己这句话就是屁话。就算这辈子是还小,可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真的不配说自己“还小”这两个字。
但叶青幽脸皮厚。
沈玄英大概是在那头掩嘴笑了一会,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他说的时候声音比以往要更温柔百倍,即便看不到他,叶青幽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神情:“有。”
叶青幽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猛地一把攥住了。
比起那人是谁,其实他更想问沈玄英那人是男是女。可就算他对感情一事不清不楚,没有经验,也知道问这个是很没礼貌的。因此他只能折中地问一句:“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与他同在冰原的白虎趴在他的不远处,一面为他防守,一面温情地注视着他。
与此同时,沈玄英温柔的声音在叶青幽耳畔响起:“他是个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只要我稍微走神,说不定他就会让自己受伤。”
他没看到,叶青幽放在腿上的右手缩了一下。
好半天后,叶青幽才平息掉自己慌乱胡跳的心脏,不自在地换了一个动作。
他又喝了一口酒压压惊,借酒壮怂胆:“既然师兄对我如此坦诚,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沈玄英道:“问吧。不会生气。”
他音色低沉温和,不知究竟是酒的原因,还是夜晚真的会让人容易想多,叶青幽抱着酒坛,掩饰自己被他撩得有些热的耳尖。
叶青幽:“你可有断袖之癖?”
这回轮到沈玄英不安了。
不远处的白虎站了起来,颇为窘迫地甩甩尾巴,在原地频繁的来回走动,将脚下的白雪全部踏平。
归根结底他是希望叶青幽明白的,也一直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他问出沈玄英一直想回答的问题时,沈玄英的心如悬在半空中一般,紧张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
他并不知道叶青幽又是如何看待断袖之癖的。
沈玄英在心里盘算着要怎样回答,才不算显得失礼和轻浮,不会让他感到讨厌。
两个人各怀心思,这一时刻都不轻松。
突地,正在原地徘徊走动的白虎左耳一动,沈玄英胸中一松,但更多的是可惜和怅惋……谢顾朗来了,早知道应该早点说的。
“幽幽。”他张张口,唤了一声一直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名字,咽喉间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