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秀林不知为何,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竟然觉得心跳有些过速,好似多年前就被抽离的生命力瞬间又被注入到了早已干涸的身体中,这种感觉陌生得几乎叫人不安。
唐如卿没注意到季秀林的异样,她随意地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去摸季秀林的脉象,略高的温度首先叫她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小声道:“我还以为你是金刚不坏的铁人,这也没见你醒过来嘛。”
话虽如此,唐如卿却知道伤成这样还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季秀林虽然体温仍旧偏高,相比于昨晚却已经退了不少,而唐如卿瞧着他的脉搏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强健有力,甚至有些过速,如果不看他仍未恢复的脸色,恐怕要以为这就是个正常人了。
这样的恢复力让唐如卿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起了他满身的旧伤痕。
季秀林感觉到唐如卿松开了她的手腕,那种熟悉的气息一旦离开,就好像是剪断了缠在季秀林心上的一根线,让他略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就他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季秀林无端的紧张起来,唐如卿的手已经碰上了他的脖子。
季秀林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僵硬,紧接着他便被唐如卿扶着半坐了起来,她身上的气息笼罩在季秀林身上,几乎让他快要窒息,季秀林连气都不敢喘,生平从未想过有一日会遇到假装昏迷的境地,而这时候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季秀林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唐如卿认真的脸。
“你醒了?”
季秀林的眼底既没有警惕也没有杀意,唐如卿有些惊讶,干脆将手上的竹筒放下,扶着季秀林坐了起来,才再次将水递到他手上:“督主的体质果真是远超凡人,这样重的伤也醒的这么快。”
季秀林手上握着冰凉的竹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脏的位置好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怅然若失。然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才喝了一口水。
见他醒过来,唐如卿很识时务地和季秀林拉开了一定距离,没什么规矩地半支着腿坐在那儿,心想这人可当真是看不出一丁点情绪来,她自幼在宫中也见过不少嘴脸,却没见过哪一个隐忍到了这种地步。
没什么来由的,唐如卿想起昨晚的梦境来——她很少会梦见过去的事情,昨晚是一个例外,幼年时在宫中的记忆裹成了一团乱梦,一个接一个地往她的脑子里钻,扰得人不得清净,可她连季予安的模样都已经记不清了,这梦境就像是隔了一层雾,完全没有记忆中的样子。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季秀林知道他这个身份不应该和唐如卿产生什么交集,唐如卿的喜怒和他都没有半点关系,可他仍是有些不安,希望唐如卿能够说出来,无论是怒气还是高兴,都坦诚相待,就像是她对言饮冰所说的那样。
季秀林垂下眸子,喝完了最后一口水,唐如卿自觉地从他手中接过竹筒,又递过去一套干净的衣服:“荒郊野外的,督主的旧衣虽然破了些,却已经洗过了,就将就些吧。”
季秀林直到此时才发现,他身上盖着的是唐如卿的外袍,这个认知好像是一团滚烫的热气,从头浇灌下来,烫得他连手指都蜷缩起来,接衣服的动作都显得不协调。只可惜他脸上毫无表情变化,唐如卿还以为是他伤势太重行动不便,叹了一口气将衣服塞到他手上,随后拿回自己的外袍,毫无芥蒂地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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