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豪华的马车,也比不上正经的房屋。
江曦将毯子裹在身上,仍觉得冷风无处不在。
她看向邶清。
大概是因为在马车里待的时间够久,又无人敢入内打扰,所以邶清并没有戴面具。
他换上了带着雪白毛毛领的大氅,几缕墨发垂在身前,单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用食指翻了一页书。
感受到江曦的目光,邶清抬头,桃花眼弯了弯:“怎么?”
江曦拧眉,忽然伸手去握他翻书的手。
邶清的手微微一顿,就那么任由她握住。
谁知她握了一把后又很快松开,摇头道:“还以为你不冷,结果手也这么凉。”
邶清这才明白过来,失笑道:“我的确不冷。”说着又打量将自己裹成一只团子的江曦:“真有那么冷?”
江曦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将毯子裹紧了些,背朝他躺下,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接着身上一重。
是邶清将大氅盖在了她身上,他轻声道:“睡吧。”
明明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却叫她听出几分温柔来。
衣服还残留着他的余温,江曦伸手捏住衣领,心中忽然思绪万千。
但荒郊野岭更深露重,她还是低估了古代的恶劣环境和这幅小姐身体的柔弱。
第二日醒来,江曦就觉得眼前之景似乎有点扭曲,变成弯弯曲线,晃得她头晕,整个人也像陷在棉花里,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她摸了摸额头,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滚烫温度,才后知后觉自己是发烧了。
她强撑精神,想等到下一处城镇就去找大夫,然而马车晃晃悠悠,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不知晃悠了多久,江曦终于眼睛一闭,向身侧倒去。
邶清忽然感到肩膀一沉。
江曦今日醒来后就很安静,眼睛半睁半闭,没精打采的。
此刻她靠在他肩上,他只当她是犯困了。
他伸手想扶着江曦躺下,却忽觉她的手有些烫。
他又搭上她的额头,也是烫的。
手掌下的江曦感受到他指腹的凉意,似乎觉得很舒服,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蹭得他呼吸微微一窒。
自她来到这里,就总是一副暗暗绷着神经的模样,虽然表面上很好交流,却从来都不信任他,总带着几分疏离,像中间隔着一层什么。
现在她迷迷糊糊主动靠近他,倒是显得温顺又乖巧。
邶清不自觉将她整个人带入自己怀中,用大氅盖住她,发现拥抱的手感意外得好,一时之间竟有些爱不释手。
他心思不由得动了动。
邶清扶着江曦在自己身前靠好,又拿起一旁的面具戴上,才对着马车外沉声道:“停车。”
等马车重新驶起,江曦的额头上已搭上一块冷巾帕。
邶清单手抱着她,低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伸出右手,在江曦脸上拿指尖轻轻划过,划了几下后像是十分喜爱这种细腻的触感,又搭上指腹轻轻摩挲,最后干脆覆上整个手掌。
……
*
江曦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仿佛身处岩浆地狱。
到处都是喷着岩浆的深渊,灼热的气息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站在中央,四周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步踏空就是万劫不复。
……
之后地狱又消失不见,她久违地梦到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高三的春节,母亲说恨她,离开的时候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之后父亲供养她到大二,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也放弃了她。
江曦没有哭也没有闹,平静又麻木地接受了一切。
……
等江曦再有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
她望了望房顶,目光又移至房内陈设。
大概是又入了夜,屋内有些昏暗,只有桌边点了一盏灯。
于是不可避免地看到灯下那个身影。
远远一望,邶清眉眼被光影晕染出几分柔和,他似有所感,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江曦开口:“我是不是……”
邶清倒了一杯茶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烧成那样怎么不说?”
他扶着她坐起来一点,将茶递到她嘴边。
江曦伸手接茶接了个空,但茶已递到嘴边,她也没客气地低头就喝。
喝完茶喉咙舒服了一些,江曦才回答:“我想着等到城镇就找大夫……”
又意识到行程可能因她而耽误了,她不自在道:“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邶清将茶杯放在一边,扬眉看她,目光带着探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想着自己的病,反倒在乎是否添了麻烦。”
“若我说,的确给我添了麻烦呢?”
江曦看他一眼:“那就没事了。”
“嗯?”邶清意外,不自觉接道:“这么不见外?”
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麻烦互相添一添,他也不亏。
江曦面不改色提醒:“之前入宫那次……”
她随口一说,不料邶清竟赞同地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对我倒是很会计较。”
他微微探身,向前靠近她一些,同时握住她一只手:“放心,日后我定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