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她的心结。
邶清一瞬间了然,最该爱她的人都没有爱她,所以她不相信有人会爱她。
所以她对旁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
他不禁想起曾经抱他大腿的小丫头被娘亲领走时,江曦眼里流露出的羡慕。
那时他以为她在羡慕养育子女,现在想来……
原来她是在羡慕小丫头的娘亲。
他又想起江曦曾经笑着对她说,她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就像孤零零的孩童看着旁人,明明很羡慕,却只是强撑着自己鼓励自己,没有那些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江曦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
若不是经历后来这些,他也不会料到她内心是如此伤痕累累。
邶清凝视着江曦,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凭我爱你。”
江曦身体猛然一颤,像是不能接受一般拼命摇头:“别说了……”
邶清知道要给她些时间,于是起身道:“我让阿语扶你去沐浴。”
*
阿语扶着裹了一层里衣的江曦坐进了浴桶。
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问道:“小江曦和主人这是怎么了?”
江曦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阿语以为她不会回答,正要离开时,她忽然开口道:“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阿语不懂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好奇道:“小江曦生病了吗?”
江曦点了头。
心理疾病也算是一种病。
她理智上相信邶清是真的爱着她,感情上却控制不住想要逃避远离,一直逃到她的安全距离。
她与他的每一次接触,都要极力克制按捺自己想逃开的冲动。
她想她是真的很在意邶清,如果她逃开,他会难过的。
而她舍不得他难过。
阿语更奇怪了:“可是之前看大夫,除了眼睛,并没有伤到其他地方呀?”
江曦轻松笑了笑:“没关系,我没事。”
阿语只好道了一声好吧,又叮嘱道:“小江曦沐浴完一定要喊我进来扶你!如果被主人看到我没有扶你,他一定会生气的!就当是为了阿语,好不好!”
江曦笑着点头答应:“好。”
*
阿语来到院外,看见邶清浅浅皱着眉,似乎又在被剧毒所折磨了。
她担忧道:“主人为什么不告诉小江曦?”
邶清看了她一眼:“不必让她担心。”
阿语又道:“主人,小江曦说她生病了,阿语不明白除了眼睛还有哪里有问题?”
“生病?”邶清缓缓重复,“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阿语点头:“阿语是想帮主人多问问的,可是小江曦又说她没事。”
她目露困惑:“生病了也会没事吗?”
邶清沉默了一会儿,道:“阿语,凡人不止身体会生病,心也会。”
阿语恍然大悟:“小江曦是心里生病了吗?”
邶清“嗯”了一声,轻轻道:“所以别怪她,别生她的气。”
阿语认真记下邶清所说的话,又问:“那小江曦的病会好吗?”
“会的。”他露出了一个恍若冰雪消融的笑,“给她一些时间。”
*
江曦沐浴完又被阿语扶着上了床。
她取下覆眼的白绫,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
更漏在夜里滴答滴答地响,江曦回忆起上次这样毫无睡意的时刻,忍不住弯唇而笑。
那时候她还满脑子都在想邶清到底喜不喜欢她。
如今再回头看,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他一直都爱着她,只是她不敢深想,不敢用心去体会。
他会屈膝为她抹药,会给她剥荔枝,会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
江曦嘴角笑容淡下去,她忽然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她应该让他知道全部后再做出选择,那时候,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认。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紧接着,雷声滚滚。
江曦身体猛地一僵,还未再有更多的反应,周身便立刻有梅香环绕,被人抱进了怀中。
他动作那么快那么及时,像是一直都待在房间里守着她,却很克制地什么都没做。
那双手轻掩住她双耳,嗓音沉沉道:“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手仍是一片冰凉,她却隐隐觉得比白日要好了一些。
江曦靠在他胸膛前,想要逃避的冲动和踏实的安心感诡异地纠缠在一起,她努力平静下来,去听他的心跳声,感受着渐弱的雷声。
过去数月,每一次遇到下雨打雷,他都会很及时地将她抱在怀里,将她照顾得很好。
就如他所说,在他面前,她好像真的娇气一点也没关系。
江曦闭上眼睛,安安静静,没有挣扎。
踏实的安心感逐渐占了上风,还随之伴有一种被安稳爱护着的感觉。
邶清没想到江曦这么乖,唇角微微上扬:“不怕我了?”
江曦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不想让他觉得被忽略,于是轻轻道:“你好冷。”
邶清顿了一下,松开了她一点,将被子向上拉起,仔细裹住她,才重新抱住她,低低问道:“这样呢?还冷吗?”
不知怎的,江曦忍不住想笑,心里又酸又暖。
她分明是关心他,他却总是以她为先。